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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切来说,每一部电影都在记录时间的流逝,只是,有些故事特别好看,人物特别抢眼,对白特别精彩,场景特别炫酷,不知不觉,你被它们分散了注意力,到最后,只记得事件的过程与结局,却忽略了串联它们的时间轴。然而当时间轴被导演或编剧刻意安排至镜头前,你又会不会对它的流逝产生一种刻骨铭心的感觉?好像时间成了主体?剧情反成了陪衬? 这样的感觉我在电影《百日告别》里深有体会。一场车祸致两对爱侣阴阳相隔,各自幸存下来的那一半在为时百日的丧期里,要怎么活?情节不仅不跌宕起伏,甚至平缓之至,且也没用到蹩脚的无聊剧情:譬如男主与女主在相扶疗伤的过程中发生恋情,又或是要么男主要么女主在另一半去世后方知在情感里受到背叛。如此反戏剧反冲突,大抵要对自己的作品足够有信心。也许“真正的高手更愿意在平淡无奇的景致和人事背后找到自然生长的平凡。”那要怎样讲这个故事才不落俗套呢?答案或许就在这时间轴上。 面对亲人的溘然长逝,从一开始的震惊茫然到无法接受,再到接下来的痛不欲生,不得不强作镇静……直至回复平常,这是一个曲折迂回的过程。体尝过丧妻之痛的导演林书宇深谙其中的复杂幽微,将此段艰难的告别过程分为“头七”、“五七”、“七七”和“百日”,男女主角在历经各自的心情流变中一点点疗愈自己,并没有让二人有过多交集,或许是想借两性视角,对比、解读在遭遇挚爱离世时的性别差异。那么,不同在哪? 女人到底是感性而浪漫的,最初的痛苦后,她竟然会想要一个人去完成冲绳之旅。那是她和未婚夫选定的蜜月之地,按着曾经的计划,一家店一家店试吃,一个景点一个景点游历,连定好的蜜月套房都舍不得退掉,双人床的一半是她用枕头、靠垫、被子窝成的人形……虐心的感觉不言而喻。回到家,女人卖掉用于结婚的新房,想用自杀了结自己,未果,才又在未婚夫小时候送给老师的祝福语里找到些许安慰。 男人则是理性而克制的,整出戏没见他掉一滴泪,最多只以吼叫、狂奔宣泄,发疯似地把太太的钢琴拖进杂物间,就连想要自杀的尝试都终结在他与对窗一个男童的互望里。“七七”之后,沉默寡言的他开始挨家挨户替太太还学费(太太生前教钢琴),还到最后一家,竟然坐在楼梯道内听完学生演奏的太太过去爱弹的那首肖邦练习曲……一边善后一边却又勾起对往事的记忆,这样的告别谈何容易? 终于,撑到第一百日来临。为亡者祷告祈福的仪式宣告结束,他们一起坐车下山,盘山公路蜿蜒向前,朝阳正迎向他们。与上一次不同,两人相对无言,也许他们都明白,这次是真的要告别了,再没有什么借口流连于往昔。至此,影片止,耳边犹响起男女主角上一次走在盘山公路间的对话:“他们说做七是帮离开的人祈福,但比较像是不断地提醒我们,他们真的走了。给了一个期限,要我们放手。” 记得朋友说过,有位导演在被问及为什么要拍电影时是这样回答的:“为了让时间的流逝更柔和”。我想,《百日告别》做到了,故事和缓、情绪节制,细节感人,生生断裂的人物感情就在这渐进的过程中一点点被弥合。 张旻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