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信息

  书名：《红·艺术张国荣》

  作者:崔斯嘉

  上市：2016年3月

  出版: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作者历时两年独家专访+创作，全新视角剖析极致偶像背后的艺术。魏绍恩、徐锦江、叶靖岚、黄百鸣等受访口述，零距离还原舞台前后最真实的张国荣。

  极致偶像的到来与归去

  1984-1989那些经典演唱会

  张国荣（Leslie)1977年出道，直到1984年才凭借《Monica》大红大紫。命运没有格外优容他，机缘也没有轻易向他招手，但他从未放弃。八年来，他积蓄力量等待着，直到厚积薄发的绽放。

  1985年的夏天，29岁的张国荣首次站在了红馆的舞台上。升降舞台徐徐上升，张国荣穿着当年最潮的西装格纹裤，配合灯光音乐，以仰头向上的昂扬姿势出现在舞台上，尽情挥洒着他的《第一次》。这是他站在红馆的舞台上唱的第一首歌， CD式的舞台在灯光中具有旋转的效果，看起来十分迷幻。而张国荣的表演则更迷幻。他力求自己表现得完美，无论是唱歌还是跳舞，都可以看得出他的用心尽情。

  1985年，张国荣开了10场百爵夏日演唱会；1986年，他连开12场浓情跨年演唱会。85演唱会时，他大部分舞台服装是衬衫西装的搭配；而到了86浓情跨年演唱会时，他则准备了许多精美服装。开场时的军装大衣帅气非常；在快歌中上演另类的制服诱惑；随后的芥末黄西装下摆设计巧妙，首次在舞台上展现出Leslie的贵公子气质。到结尾时，Leslie却仿佛大变身一般换上清凉背心和紧身皮裤，顷刻间由浓情贵公子变作性感情人，更将工作人员的名字改编进他的名曲《Monica》中唱出来，调动全场气氛达到最高点。

  这一年，他的电影事业也取得了极大进展。《英雄本色》开创的潮流令Leslie的电影事业更上一层楼。

  1988年，他成为亚洲区第一位百事巨星代言人。这一年夏天，他在红馆连开23场演唱会，再次掀起夏天狂潮。自88年演唱会开始，张国荣独特的舞台风格逐渐成型，他开始注重综合效果，让灯光、舞台、服装、伴舞来配合音乐。他也会配合电影插曲，将电影片段搬上舞台。《胭脂扣》里十二少和如花殉情的床榻立在舞台上，Leslie穿着十二少的衣服幽幽地唱起《客途秋恨》和《胭脂扣》，他在榻上或坐或卧，在舞台上随性而走，随着曲词而凝眉含愁、闭目忧心，款款的少爷架子和爱情悲剧都被他表现得非常真切，令人沉郁迷醉。

  这里亦可以看出，与电影情节有关的歌搬到舞台上之后，Leslie会唱得特别动情投入，表现得也特别好。这是他的鲜明特点，以故事情节融入歌曲，以感情引导唱歌。Leslie曾在访谈中说过他是非常明白自己擅长和不擅长的事的人，他会很清楚自己的特点，选择做自己擅长的事，将长处充分发挥出来。在舞台表演上，他发现了自己的特点之后对表演进行了调整，呈现的效果非常惊人。

  1989年，张国荣退出歌坛，举行了33场张国荣告别乐坛演唱会。这是张国荣80年代表现最好的一次舞台演出，从整体概念开始就已经为这场演唱会的经典埋下伏笔。仍然是缓缓上升的升降舞台，这一次他穿着黑色皮草披风，沉静地登场，把一首《为你钟情》演绎得如梦似幻。“为你钟情”的“你”是现场每一位观众，他已“倾我至诚”，天长日久也希望观众仍会记得他。在唱这一首歌的时候，Leslie压抑着感情，但仍然可以感受到他的情深与挣扎。一首承诺的情歌唱得百转千回，是依依不舍告别的开始。随后灯光一晃，他丢掉披风露出红黑撞色的西装，以《侧面》表达他自己，“你所知的其实是我那面”，而他将展示多面的张国荣。

  他说，“来得安，去也写意”，他尽力做到最好，他曾是极致的偶像。而今后，他愿意离开这里，去闯，去看新的世界。

  《缘份》来了

  洗去“票房毒药”恶名

  1984年，张国荣已经演了数次翩翩佳公子和反派的纨绔子弟。他的靓，有目共睹，但是这种靓仔型的公子哥并不受欢迎。当时在《缘份》做场记的陈嘉上半粉丝、半工作地推荐张国荣来做男主角。为了劝服老板，他同一群年轻人一起找了白板，上面写了备选演员的名字，在电影公司里到处找人投票。而全部年轻人都投了张国荣，他的票数遥遥领先。他们就是这样说服了老板方逸华，自此张国荣成为《缘份》的男主角。

  “当年，张国荣当然是好靓仔的，”陈嘉上笑言，“所以我要他做一个不同的小生，有点白痴、钝钝的会给人呵斥的靓仔。”

  这个尝试是很成功的。张国荣饰演的这个憨憨的小生为他带来了新的形象突破，观众开始接受这个外形俊美、演戏自然可爱、唱歌放荡不羁的张国荣。之后《缘份》票房大卖，成为张国荣第一部票房大卖的电影，一洗他“票房毒药”的恶名。同年，Monica 大红大紫，改变了整个香港乐坛的气象，张国荣终于熬出头，好像之前所有努力都在这一年回报给他一样，他一跃成为偶像巨星。

  说起当年的时候，陈嘉上不是没有遗憾的。电影《缘份》的主题曲其实是 Monica，但因为只买了一次版权，所以只有首轮放映的时候才有，之后就再没机会出现在电影或是 DVD 中。这首令张国荣大红大紫的 Monica，和片中张国荣、梅艳芳合唱的《缘份》，是陈嘉上最喜欢的张国荣的两首歌。他坦然地承认偏心，笑着说，因为他们相识在《缘份》那段日子，他也有帮手修改《缘份》的歌词，然后看着张国荣、梅艳芳录音，到剪辑的时候，再放进电影里面去。

  2002 年梅艳芳的极梦幻演唱会上，张国荣客串嘉宾，再次同梅艳芳合唱了这首歌。那是张国荣最后一次公开的舞台表演，他和梅艳芳在那场演唱会上演出的《芳华绝代》和《缘份》，诠释了什么是真正的缘份、什么是真正的芳华绝代、永恒经典，他们成就了“传奇”这个词，再无人可超越。

  如梦如幻月，若即若离花

  由李碧华作品开始的经典角色

  李碧华是香港著名小说家，佳作迭出。这位真性情的才女是极爱张国荣的，她出了名的下笔狠辣，绝不留情，但写张国荣时却是情义动人，甚至缠绵悱恻。她从不吝于用最好的词句写他，字里行间透露出怜才惜爱，如坊间所说的惺惺相惜。李碧华说，“得到过他演十二少，照说也无遗憾吧。”语气中却尽是遗憾。

  张国荣一共出演过三部李碧华的作品，分别是《岁月河山之我家的女人》（1980）、《胭脂扣》（1988）、《霸王别姬》（1993）。岁月印刻时光，张国荣那些最好的民国角色，都出自李碧华的剧本。

  当年香港电台拍《岁月河山》系列单元剧，讲述四十年代的香港，李碧华尚且是初出茅庐的小编剧，却是她坚持由当年出道未久的张国荣来演男主角，并亲自出马说服张国荣剪去长发来演这个民国时期的乡绅少爷。此剧于1980年得到第十六届芝加哥国际电影节金奖，第一届英联邦电影电视节银奖，这对张国荣的演艺事业是不小的鼓励。虽然这个角色并未令他真正的大红大紫，但在表演这一方面，他穿过了一道紧闭的大门，窥到了全新的世界。

  《胭脂扣》是张国荣出演的一个非常值得记住的角色。最初的十二少是个十足配角，只有三页纸的剧本十天戏。但是张国荣表演得太好，导演和编剧一致给他加戏，最终变为二十天的戏分，更提名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男主角，虽然最终未能获奖，但他的演绎出色却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张国荣曾于2002年2月22日在香港中文大学做过演讲，题目就是《如何演绎小说中的人物——以李碧华作品为例》。

  张国荣自己讲十二少的角色，“而在我所演过的角色当中，个人最喜欢的是《胭脂扣》中十二少。当时导演关锦鹏的拍摄很开放，角色情感的表达绝对是义无反顾、毫无保留的，就这点而言，我觉得是关锦鹏导演对我的重视与提升。对于《胭脂扣》这部戏，有人觉得关锦鹏放大了女性的执着，我的看法是：碧华的原著故事本如此，人物本如此。”

  《霸王别姬》绝对可以说是张国荣知名度最高的电影。这部被称为“最伟大华语电影”的影片，是第一部拿到戛纳金棕榈大奖的华语电影，张国荣的演绎也使他拿到了戛纳最佳男主角的提名，但因戛纳一向有平衡奖项的做法，所以得了金棕榈奖的《霸王别姬》不会再拿到最佳男主角。而由于制作班底的原因，《霸王别姬》也未能拿到金像奖、金马奖的提名。

  由于陈凯歌本人的经历以及电影和小说不同的特点，《霸王别姬》的结尾被改得更加惨烈和直白，张国荣本人在香港中文大学的演讲中对此有所陈述：

  “其实，电影这个结局是我跟张丰毅二人构思出来的，因为我跟他经历了电影前部分的制作跟演绎，都有感在大时代的浪涛中，电影是难以安排霸王渡江南来的！毕竟文化大革命这部分是很沉重的戏，经历了这段，实无必要好像小说那样再安排他们年老的重逢，这会令‘戏味’淡了。结局他俩只要凭着彼此昔日的感情和感觉忆起对方，轻轻带过就可以。”

  随着《霸王别姬》的种种数据不断见诸于世，人们才慢慢地有机会知道，这个香港的演员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掌握了京戏的身段，拍摄时本人上阵而没有用替身；他对剧组工作人员极好，丝毫没有明星架子；他尊师重道，不但得到京戏老师的喜欢，还一直保持着联络，时时探望老师；他为了追求电影的效果不卸戏装，常常一天不吃不喝；他初时不习惯戏妆，常常勒头套到呕吐……

  这一出戏，若说不是缘分，不是专为等他而存在的，定然是轮不到他演的。从错过80年代的电视剧《霸王别姬》开始，到张国荣档期不合调换尊龙，再到尊龙不能演出仍然由张国荣演出，兜兜转转了数次。但缘分到了，仍然是他。

  多面张国荣

  写散文、填词、演讲，才华横溢

  除了歌手、演员、作曲人、监制、导演等身份外，张国荣也可以算作是一个文学青年。Leslie少年时代曾求学英国多年，英文水平自不必说，而他的中文亦有可称道之处。他曾在《Leslie的所有》的采访中讲到自己擅长英国文学，最爱的作家是D·H·劳伦斯和莎士比亚。他可背诵莎翁长诗及剧本片段。他也曾在80年代的报章上留下短小文章，可供人一窥他的文字真容。一篇《旧梦须记》，另一篇《不再的旧事》，两篇文章风格近似，一派80年代的清新雅致，读来让人有淡淡的忧伤感涌上心头。

  随着80年代张国荣的音乐大红大紫，他也逐渐开始尝试作曲和作词。从1983年的《片段》《情自困》，到1986年的《爱火》、1987年的《情难自控》、1989年的《在你的眼里看不到我的心》《To You》，再到1993年的《双飞燕》。《双飞燕》也是张国荣最后一次写作中文歌词，之后他仅仅为陈冠希作曲的《极爱自己》写了一段英文Rap。

  而实际上这段英文完全可以作为英文诗来看。

  “You see the world is out there waiting for me

  that's why I wanna be as free as can be!

  I know that you've been good and

  you've been sweet, so don't put up a fight,

  just let it be! well, I hope one day,

  while I'm missing you. And so will you be

  thinking of me!Then we can be together,

  to laugh about the past, but the love is

  still there for you and me.”

  不需要什么解释，仅仅去品味那最后的意境，来日总有一天，当我想起你，你也想起我，我们笑看过去，而爱从未离开。追求自由也好，极爱自己也好，遇到对的时间和对的人，一句“哦，你也在这里”，就可以完成所有的爱恋过程。Leslie的英文歌词与他的中文歌词相比不遑多让，甚至更胜一筹。

  青年Leslie以歌词表现自己文学青年的特质，而中年Leslie以演讲作为最佳途径。

  2002年2月22日，张国荣在香港中文大学做了一个题为《如何演绎小说中的人物》的演讲。他以李碧华的作品为例，详细表述了他是如何演绎《胭脂扣》《霸王别姬》这些经典电影中的经典角色的。在演讲中极容易看出他对文学作品的态度，首先永远是欣赏，其次是解读，最后才是改编。他深知文学作品的魅力之处，更深知电影的魅力所在，故而他能够在改编小说作品人物的过程中找到最佳的表演途径，这是一个巧妙的平衡点。

  作为优秀的演员，给别人讲述如何演戏并不难，但若将演戏附加了文学条件则不能算容易。所幸张国荣做得很好。他曾在采访中说过有想过考博士，虽然未能实践，但多年读书、思考一直未能停止。

  这是极其重要的，经历造就阶段，不同阶段的不同体验又成为新的经历和阶段，环环相扣地向前发展，全部的人生经历才会成就现在的此时此刻，亦是全部的经历才会形成今天这样独一无二的张国荣——一位才华横溢的艺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