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 巧笑倩兮

  熟识我的朋友都知道，在我的社交网络空间，有个叫“小茶壶长大了”的经常来砸场子。刚修了一张满意的自拍照，她抬杠“明明昨天拍的，今天才传，关在家PS了一天吧”；淘了一件心仪的裙子，她来揭穿“淘宝爆款吗？和你的气质好搭”；好容易出一趟远门，站在美丽的喀纳斯湖畔，摆出欲说还羞的文艺范儿，小茶壶又来报到了：“大家都知道七仙女在外面洗澡遇到董永，赵灵儿在外面洗澡邂逅李逍遥，在外面洗澡才能开始爱情。赶紧别摆POSE了，跳下去洗澡哇，单身狗。”——没错，这位小茶壶朋友就是我嫡亲的胞妹。

  她比我小两岁，我们是正儿八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我曾经问过她“小茶壶”这个名字的由来，她说，因为我们小时候一起喝过的那把茶壶啊。乡村的课外时光，父母忙于繁复的农活，完全没时间顾及我们，发一柄装满凉茶的茶壶，就放养了出去。我们跟着其他大孩子爬树摸桃，到了太阳西斜、茶壶空空如也的时候，就知道该回家了。

  初为人姐，是人生中第一个干部的角色。我算是有了自己的跟班可以支使，稍有不顺，还能给她穿小鞋。父母分配了捡豆子的任务，谁先捡完一小杯，谁就可以吃饭。小茶壶老老实实地埋头苦干，我哄她听树上的小鸟叫，一秒钟，豆子被偷天换日。小茶壶见不对劲，咧嘴就要哭，我瞪大眼睛，“不许告状，小心揍你”。过年发了压岁钱，我经常拿崭新的5元，去换她皱巴巴的10元，谆谆教导地告诉她，钱是新的好。再用这换来的大面值钞票，差她去买糖画、汽水和冰棍。

  知道当老大也有使命，是在一个夏日的傍晚。不听父母告诫的我们，偷偷跑去河里游泳。玩得起劲的我，早已忘记自己还带了个更小的，直到水里的大人把在深水区沉溺的她拎起来。回家自然是被父亲一顿海扁，小茶壶为我开脱，“不关姐姐的事，是我自己想去游的。”此后，我知道我们的命运是连在一起的。身为姐姐，就永远有了保护和照顾妹妹的责任，即使，我们的时空里，只隔着两个年轮。

  渐渐长大的日子里，我们的画风也有所改变。我们在一起，做得更多的是练习庞中华字帖、做抄歌本、粘明星贴纸、分享一本好书，或者一起学骑自行车之类。

  青春期充斥着各种躁动，在诉说之前，我们就先后离开家门念大学了。我去了省城，她到了更为遥远的海南，我们真正相聚的机会越来越少。小茶壶的每一呼吸、每一笑怒，都在那个炎炎的海岛，我所不熟悉的地理环境和人际环境。但是有什么能亲近过血脉？我在她的每一张照片中找到自己的神态；在她的每一句言语里感悟自身曾有的畅快或言不由衷；甚至我像联通了弗洛伊德，在她的一个心情签名里出现了我们的童年……每当这时，我就会在她看不见的这厢，对她微笑。我们在各自的轨迹上成长，但我们是一个藤蔓的瓜蒂啊，我们将会一直缠绕在一起，直至生命凋谢，那就是瓜熟蒂落。

  小茶壶大学毕业后留在了三亚工作，我们之间隔了无数个天涯海角，那么远，却又那么近。我习惯了一到长假，就领着家人去那个海岛吹吹风。踩着海水，看孩童在沙滩上抓螃蟹，小茶壶和我们分享她在银行工作的各种趣事，忽而一抬手，指着不远处介绍，这是章子怡的别墅、那是赵本山投资的楼盘，真真酷毙了。母亲说，就这样挺好，你们姐妹为了各自的理想散落天涯，你姐在老家守候父母，你在三亚打造一片后花园。是啊，千山万水，又怎能阻隔血脉之情。

  2012年，我结婚了，小茶壶成了我的伴娘，娘家婆家地陪我跑了好几场。陪我度过最懵懂的孩提时光，伴我成长为亭亭玉立的女人模样，知晓我的万千心事，生活中最骄傲和最糗的时刻都被见证过，这样的闺蜜非她莫属。我抛出了绣球，第一个抢到的恰好是她，小茶壶说了很多体面话，又实在很体己。小茶壶长大了，我们手牵手在光阴的跑道上跑了25年，我有种错觉，是她把我从童年送到了婚姻的殿堂口。

  2013年，我当了妈妈。生产所经历的身体痛楚以及产后角色的转变，让我患上了产后抑郁。小茶壶休了一个月的探亲假，回娘家陪我带娃，她给娃换尿布、带娃外出遛弯、哄娃午睡，俨然一个高仿版的亲妈。傍晚时分，我们推着小家伙的推车走在家乡的湖边，一边听母亲讲述我和小茶壶这么小时的一些趣事，仿佛所有的旧时光都重来了。

  2014年，小茶壶给我找了个靠谱妹夫，小伙子温和儒雅，一副任她宰割的模样。我看着妹夫的包容，无端地感动起来，这么任性、这么臭脾气的小茶壶，也有人接收了，世界还有什么不可能呢？

  就在两周前，小茶壶产下了宝宝小茶杯，我晋升为姨妈了。早在小茶壶怀孕期间，我就倚老卖老，把一个过来人的经验各种强行灌输，并殷勤地给她买了西尔斯怀孕及育儿百科全书。我给小茶杯准备好了婴儿床、婴儿服饰，准备TA一声啼哭之后，就能睡上姨妈给筑的暖巢。三亚近期都高温，我以亲身经验说服母亲要正确照顾小茶壶坐月子，给小茶壶产后首次洗头洗澡站岗、加油。小茶壶产后母乳不够，身边的人都急不可耐地催促添加奶粉，我隔空鼓励她科学催乳，支持她做个纯母乳妈妈。我们曾在一个肚皮里孕育，我感觉我不能更认同她，不能更理解她。

  “昨天的风吹不动今天的树/今天的树晒不到明天的太阳/阳光总是拼命向前/谁也不能让青春回头/你也不能,我也不能/哭也不能,笑也不能”。小茶壶真的长大了，幸运的是，我和小茶壶的故事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