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层、石缝间的老灵魂—— 无色、无味、无情。” ——老井《瓦斯》 《瓦斯》这首诗的作者老井是一位长期在井下工作的煤炭工人,这也是电影《我的诗篇》中最让我感到心痛的一句话。殊不知,比瓦斯还无情的,是这份收入不稳定、没有保障,且随时可能失去生命的工作。 作为一部关于诗歌的众筹电影,诗歌的作者,正是生活在社会中最底层的工人阶级。《我的诗篇》通过互联网寻找到六位特殊的工人,他们有已经自杀身亡的苹果手机生产工人,有叉车工、爆破工、制衣厂女工、少数民族工人,乃至地下800米深处的矿工……同时他们也是优秀的诗人,敢于从沉默和被代言的境遇站出来表达自己,用诗书写劳动、吟咏爱情,也用诗抒发悲欣、直面死亡,本片是对长久以来处于失语境地的工人声音的挖掘和呈现,也是对这些身怀梦想不安现状人的呐喊和歌颂。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的时代渐渐由诗歌转向小说,鲜有人能够静下心来读读徐志摩、席慕蓉的诗,反而大量时间被充斥在市场上的网络小说所占据。诗歌是慢的,小说却是快的,故事情节丰富的小说自然能够顺应当下这个飞速发展的世界,这种因社会发展所造成的必然现象让我们没有理由去衡量孰对孰错。正当我们为此感到迷茫时,《我的诗篇》站了出来,它告诉我们,诗歌并没有死,它只是在另一个阶级里悄无声息地存在着,占据着这个阶层大多数人的梦想和长满水锈的生活。导演很有节制地记录着这群打工者,他们的生、老、病、死本就和我们全无关联,但又因为这种记录把我们和他们联系到了一起,就像是借了一双眼睛,探寻他们的心灵世界。此时才真的发现,他们其实就在离我们并不遥远的地方生活着,只不过皮肤黝黑,穿着土气,操着一口难识别的家乡话罢了。 早前,我有幸亲身参与到《我的诗篇》于北京的众筹放映,在场有观众向导演问道,电影里主人公的命运是否因为电影的上映发生转变。电影中的一位主人公,爆破工人陈年喜回答道,拍摄结束后他就生了一场大病,还没等完全恢复,就急着投入进了工作……从他的话中,可以看到他们的生活并没有发生任何改变。也是,我们并不能指望一首诗或一部电影改变什么,在《我的诗篇》中,诗歌是一种力量,电影则是承载诗歌的载体,将工人阶级的精神力量散发出去,让更多的人了解和认识。我们虽不知陈年喜现在是否痊愈,老井是否还会经常回忆逝去的兄弟,但他们让我们触碰到了现实生活中的黑暗和疼痛;我们虽不知乌鸟鸟有没有找到新工作,自杀的许立志在天堂是否继续创作,但他们让我们领略到了流水线生活的压抑和恐惧。或许在布满荆棘的道路上骄傲地活下去,恐怕比改变他们的生活显得更为重要。 “所有听说过我的人们啊 不必为我的离开感到惊讶 更不必叹息,或者悲伤 我来时很好,去时,也很好” ——许立志《我弥留之际》 富士康工人许立志的骨灰被撒入江河,他用死亡完成了终极的反抗,他可能活了一辈子,但也可能一秒钟都没活过,这就是打工诗人的世界。即使再低微,在他们的心中也有属于自己的江河大海。 萧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