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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陈长才 人一生经历过的许多事,哪怕是经过了几十年时空轮转,却每每想起挥之不去,就像一场梦,总想再去看看,那个地方,那个人,还是否还在。去年秋天,我就自驾4000公里,去大兴安岭深处一个叫库都尔的小镇,追寻一个38年前的记忆。 1977年,22岁,刚参加工作的第二年,赶上了一个工业学大庆的年代,有幸被厂里派往东北大兴安岭调运木材。从南京向北坐火车两天两夜到哈尔滨,再向北火车一天一夜到牙克石,再继续向北火车一整天,到了库都尔小镇。2月份,这里零下30摄氏度,到处是冰天雪地,住在暖气十足的林业局招待所里,为等待运输木材的车皮,一呆就是两个多月,没有电视,没有广播,没有娱乐,一份人民日报也是三天前的,找人唠嗑就是唯一打发时间的事情了,便结识了林业局工业科长张嘎尔迪。 他是内蒙古人,真名叫嘎尔迪,加了个汉人的姓,便有了张嘎尔迪,大约四十五六岁,中等个子,很结实,有些谢顶,一双目光深邃的小眼睛,酷似现代的内蒙古歌星腾格尔,说话深沉有力,是个忠诚的共产党员,林业局职工都叫他嘎科长。 他家就住在招待所后边的一片民居里,是一座用木材搭建起来的三居室木屋。白天到他办公室打听车皮的事,晚上就上他家里唠嗑,打发时光。家里取暖烧火墙,烧火炕,烧水烧饭又取暖,我们就盘腿在热炕上,喝着烫烫的奶茶,学着自己动手卷关东烟抽……嘎科长两个女儿在上小学,爱人在招待所食堂工作,也是内蒙古人,做的奶茶、奶片好吃极了。 一个阳光明媚的星期天,嘎科长带我到小镇周边溜达,发现路边有一只冻的硬邦邦的羊腿,我高兴地要拿回家美餐一顿,可是嘎科长执意的要在路边等待丢失的人,直等的我们都快冻僵了,来了一个匆匆赶大车的壮汉失主,见面就怀疑是我们偷拿了他的羊腿,直到路边众人解说,方才解除误会。晚上在炕上谈起此事,我还埋怨他,这年头做老实人总是要吃亏的——嘎科长用他深邃的目光打量我一番,语重心长地说:“我是个蒙古族,也是个老共产党员,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要做老实人,办老实事,不会吃亏,就是暂时吃点亏,终究会得到人们的理解和支持。”言语不多,满满的正能量,一个高大的形象在我眼前立体起来,是内蒙古人的纯朴,还是共产党人的正直,好像二者兼有之。 离开小镇多年后,世外桃源般的小镇,慈祥兄长般的嘎科长,一直在我的记忆里不断地出现,去年国庆期间,自驾4000公里,又一次来到库都尔小镇,车站还是那个车站,刷新了,林业局招待所还在原地,二楼建筑出新成了四层,没有费什么周折,就找到了嘎科长的家,眼前的景象让我惊呆了:一座残垣断壁,人去楼空,是乔迁新居了,还是随儿女安度晚年了?38年的时光,当年的毛头小伙都已花甲,嘎科长今年怎么的也该80多岁了,还健在吗?想想都可怕,在林业局门口来回几次始终没有勇气去打听他的下落。 有很多记忆是美好的,就像美梦一样,存在脑海里,永远都是那么的美好,不要轻易地去追寻。当年鲁迅去追寻儿时的伙伴闰土,一声老爷便将美梦击了个粉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