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陈长才

  陕北靖边县龙洲乡，地处黄土高原腹地，沟壑纵横，黄土漫天，地地道道的黄土高坡。犀利的大风千百年来天天从坡上刮过，硬是将这里坚硬的黄土雕琢成了九曲回肠，千姿百态的地形地貌，再加上酱红色的色调，酷似美国著名的“羚羊谷”，我们将这里称之为“中国的波浪谷”，科学名称——丹霞地貌。2012年12月，我带领一支20多人的摄影团，来到这里摄影采风。

  黄土高坡是那么空旷，那么安静，甚至连一丝丝气流流过的声音都听得到。远远的坡上有几孔窑洞静静地立着，走近窑洞，发现是一户有三孔窑洞的人家，主人是一姓刘名福根的老汉，头上扎着一条白羊肚毛巾，一件污迹斑斑的旧西装，饱经风霜的面孔上写满了生活的艰辛，一开口便露出善良而羞涩的笑容。一家人正在吃饭，我就好奇地走过去看。几句闲聊得知，老汉夫妇带着儿子、媳妇、孙子，一家三代五口人，有几分黄土旱地，种点玉米、谷子，养几只山羊，日子过得并不宽松。饭已经做好了，女人在灶间忙碌着，才几岁的小孙子侧着身子从门缝里探出头来，眼睛骨碌骨碌地转。一铺大炕，占了窑洞一半多的位置，炕头上堆着一堆花色暗淡的被子。听老汉说，因为天太旱，早已没有蔬菜可种，要吃菜的话只有去买，喝水也要花钱，一汽油桶的水要20块钱，冬天闲时，一天只吃两顿饭。那碗饭，是高原上家常的臊子面，白面条，茄子臊子，虽然简单，一家人却吃得香。

  我们一行人长途跋涉，早已饥肠辘辘，与老汉商量中午在他家吃饭，买他家一只山羊，与他家自产的土豆炖一大锅，再蒸点馍馍和小米稀饭，按市场行情，一只山羊1200元，就照此价格付给老汉，老汉欣然答应，一家人立即忙乎起来。

  几小时后，大家汇聚老汉窑洞前，学着陕北老农，手捧大碗，蹲在窑洞前玉米堆上，就着冬日温暖的阳光嗞溜嗞溜地喝汤，大口大口地吃肉，一顿大快朵颐后大家一致认为，现在才真的明白鲜字，为何右边是一个羊字了……

  大家吃饱喝足之余，老汉儿子牵着毛驴，坡上坡下来回走着，让大家长枪短炮噼噼啪啪地拍个够。当我们准备离去，付给刘老汉1200元饭钱时，老汉却只肯收800元，理由是：自家落下了羊皮，并且一家人也跟着吃了羊肉。我们一行人无论怎么劝说，也不能改变老汉的决定，这把团里几个大妈级的妇女感动地哭了，万般苦口婆心后，老汉才取了个折中的数字——880元。

  刘老汉一家的善良热情知足让我们十分感动——于他们，我们只是一群素不相识的匆匆过客，而他们是这样的淳朴热情，毫无保留。

  我们行驶在返程的路上，大家缄默着望向车窗外，太阳沉甸甸地快落下去了，隐在那远山后面了……暮色渐渐从四下的千沟万壑里聚合，由稀薄变得浓稠，风开始大了起来，黄土高坡合拢了它们的表情，安静地想着想了千百年的亘古不变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