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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笠原May 笠原May 南京开心茶馆策划,翻译,自由撰稿人,曾留学俄罗斯,游学德国。 陈西滢在一篇散文中写道:要是有一天我可以自由地到一个地方去读我想读而没有功夫读的书,做我想做而没有功夫做的事,我也许选择南京作长住的地方。 我其实也没有发下苦读诗书的宏愿,也没有什么事偏得下功夫去做,但我真是喜欢这样一个可以读书、可以自由做点事的南京,一住就是许多年。 我的故乡是东北的哈尔滨。当年在国外读书的时候,语言班有个法国姑娘说了一句貌似很有道理的话:什么是故乡,哪里有面包哪里就是故乡。当时只觉如此解释大煞风景。如今回头想想这句话,仿佛别有意味。南京似乎给了我赖以生存的一种美好的心境,这种感觉就是我的面包。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来到南京就喜欢这里。在没有生活过、没有了解过的时候,我看着这个城市就想:这里可能就是我的故乡。人们常说世事有因果,假如真是这样,也不知道南京跟我是几辈子的缘分。 父母远在哈尔滨,多次请求他们来宁与我同住,他们只是微笑不语。对于他们来说,东北老家“有山有水有树林儿”,还有七大姑八大姨,那是属于他们的生活。而我的生活,终于安定在了这个并没有养育我的石头城。 南京之美就仿佛淡烟疏雨,微微拢着也不能收藏起来,疾风吹散却依然可以团聚。它担着六朝兴废,却不沉重,染着秦淮艳色,又不轻佻。南京的人们恳切又真诚,在诗文乐府里家长里短地生活着。 南京有一种慵懒闲适的氛围,不管为生计忙碌再辛苦,偷闲去欣赏一下昆曲、看一出话剧、听一场相声,身心就有一种很放松的幸福感。在这样的氛围下,我逐渐结识了朋友,找到了工作,习惯了气候,慢慢去认识这个城市。 南京是一个很独特的城市,如此慵懒无为,却又坚忍深邃。这个城市在历史上一次又一次地被毁,却一次次再从废墟中重生繁华。那些灾难到来的时候,城池陷落了,百姓被屠杀,精美的建筑总是首先被毁坏。但是不过多久,这里人们就从瓦砾中重新建起了家园。很难想象那些历代的腥风血雨并没有给这地方的民风留下什么暴戾怨气的影子,历史留下了很多断壁残垣,而南京百姓的心灵是完整的,他们对这个世界始终怀着善意。 民国时日本的汉学家、中国戏曲研究家青木正儿来到南京,雇了人力车打算登临北极阁。在山脚下他对车夫说:“等我一会儿。”车夫回答:“请您慢走。”青木正儿听了很高兴,因为别的城市里车夫给他的印象总是贪得无厌,只知道一路不停索要酒钱,南京车夫却偏说出这样斯文又亲切的一句话来,好像还在劝他要仔细观赏风景。我觉得这个故事美好的地方就在于那个“慢”字,南京没有慌促的路,你要慢慢去了解。 慢慢地,你就会知道,这个城市的底蕴并非扑面而来的风情万种,而是藏在升斗小民中不露声色的文化情怀。 我住在一个安静的小区里,大门口那儿24小时有保安。跟很多旧小区一样,保安常常不是年轻力壮的大汉,而是慈祥和气的大爷大叔们。有一天我从门口进来刚好看到保安在换岗,下班的大叔夹起一个厚厚的布袋子拔腿就走,后面接班的人大声嘲笑他说:“嗳哟不就是回家给老婆做饭嘛,急什么?”大叔听了也不恼,把脸一扬,颇有几分自得地吟诵道:“老牛自知夕阳晚,不用扬鞭自奋蹄!”说罢悠悠然奔着菜场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