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辉煌的大厅，气势恢宏的交响乐，激情四射的指挥家……让人不由自主生出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新年伊始，在金陵古都，长江之滨的保利大剧院举办的安利之夜·扬子晚报30年恒者行远新年慈善音乐会上，尼古拉·乌斯让秋宁——莫斯科国立音乐厅交响乐团总指挥，俄罗斯功勋艺术家指挥着他的乐团，为扬子晚报的读者带来了难得的艺术享受。演出结束后，这位满头银发的“指挥台”音乐奖以及国家荣誉勋章获得者接受了扬子晚报记者的面对面专访。一看到记者，他就笑眯眯地用生硬的中文“你好”，“谢谢”开始跟记者打招呼，感觉就如一个随和的邻家大叔。

  文｜扬子晚报记者 韩飞 徐晓风

  摄｜新华报业视觉中心记者 吴俊

  我们俄罗斯有一句话：真实的就是最好的,中国的观众非常真实。中国的观众们这些年的欣赏水平也有了明显的提高，与我在十多年前第一次到中国时相比，他们更喜欢西方古典音乐了。

  尼古拉说，自己以前没有来中国时，也曾经听到过各种各样关于中国市场和观众的传言，但是当自己在十多年前第一次踏上中国的土地后，他发现，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尼古拉在本世纪初的时候，第一次随乐团来到中国的上海，他发现，中国的观众在听音乐会时，秩序很好，并不是像传说中那样会大声交谈、抽烟，他们都很遵守秩序。但是可能因东西方文化的差异，西方人的礼仪认为，在听音乐会时最好不要中途退场，即使你不喜欢，也要坐到最后。但是中国的观众相对来说更真实，他们在不喜欢听时，会悄悄地退场，但不会打扰到别人。不过尼古拉说，自己非常喜欢这种真性情，因为俄罗斯有一句谚语，叫做“真实的才是最好的”，所以在抛弃了各种古旧的传统礼仪后，观众能真实地“用脚投票”，表达出自己对音乐喜好，这就是最好的。

  当然中途退场的观众也是极个别的，大多数观众对音乐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喜爱和执着。尼古拉说，中国的音乐会观众这些年的变化非常大，“可以说是天和地的区别”。十多年前，音乐会的观众们更喜欢一些自己耳熟能详的音乐，比如《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喀秋莎》等等，但对其他一些并不熟悉的西方古典音乐不太感兴趣。

  不过最近这几年，频繁到中国演出的尼古拉发现，观众们的欣赏水平和音乐素养越来越高了，乐团准备的曲目也越来越丰富，在指挥过程中，他能明显感觉到观众们在聆听和欣赏，也会报以热烈的掌声。“我想，这是这些年中国经济飞速发展之后，全民教育水平提高，文化素养越来越高的原因。”

  “这些年，到俄罗斯旅游的中国人越来越多，在莫斯科的各家剧院中，也能常常看到很多高素质的中国观众，有时候一场音乐会里，中国观众能占到三成以上，这让我很喜欢，感觉很亲切。”尼古拉开心地补充。

  音乐之路太难走了，我曾经有三次想放弃，希望再也不和音乐扯上关系了，然而我最终还是坚持了下来。我能走到今天也许是因为对交响乐的热爱，也许只是阴差阳错，谁知道呢，反正现在交响乐已经融入了我的血液。

  能够站在俄罗斯交响乐最高指挥台上，尼古拉承受了常人难以忍受的恶魔般的训练。回想起音乐生涯，尼古拉感慨地告诉记者，曾有三次挫折让自己差点永远和音乐说再见。

  “第一次差点放弃是7岁的时候，那也是我人生第一次认真思考要不要学习音乐。”尼古拉用“历险”来形容儿时瞒着父母报名音乐学院的故事。尼古拉生于莫斯科，7岁的一天，他看到家附近的小广场上有一所音乐学校正在进行招生测试，一时好奇偷偷报名参加并意外通过了评委的测试，被学校录取。然而，那时候尼古拉家境并不宽裕，父母犹豫了很久才愿意为他缴学费。

  然而，正式进入到音乐学校上课的尼古拉却肠子都悔青了。他告诉记者：“我那时太天真了，以为上了音乐学校就能站在台上表演，谁知道要学习乐谱，不停的练习枯燥的弹键盘，简直没有比那再痛苦的事情了。”没上多久，尼古拉就打算退学，他打算告诉父母自己要去学习足球或篮球这种能直接上场表演的技能。就在这时，一个音乐学院的朋友带他去听了一场交响乐演出，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交响乐的魅力。“我看见演奏家们在台上优雅地演奏着美妙的音乐，万众瞩目，我被这一幕吸引了，第一次下定决心要成为站在舞台上的人。”

  12岁时，尼古拉遭遇了音乐生涯上的一次“耻辱”，让他第二次想要放弃。那时候，尼古拉报名参加了俄罗斯一个青少年钢琴演奏比赛，在钢琴上颇有天赋的他一路过关斩将杀入了总决赛，内心认定自己一定是第一名，然而宣布比赛结果时，他只拿了第二名。“那时候我特别沮丧，不能接受这个结果，我恨透了比赛，恨透了钢琴，再也不想演奏了。”幸好有父母和老师及时开导，才让这次的“挫折”平稳过渡。

  22岁时，尼古拉即将从大学毕业，他不得不考虑更现实一些的东西。“我一直学习音乐，知道要当音乐家太难了，而且那时候专业训练几乎是魔鬼式的，难度强度特别大，我觉得自己快要受不了了。”毕业后，尼古拉放弃了当演奏家的梦想，而是成为了俄罗斯一家交响乐团合唱团的成员，并尝试成为一名演员。直到有一天，乐团请来了当时的6位著名指挥家排练演出，当指挥家们进入音乐厅，他看到所有演奏家都起身迎接指挥家，让他深有感触。演出结束后，尼古拉主动找到了一位指挥家拜他为师，从此正式拿起了指挥棒，也注定了他此生都将奉献给交响乐。

  当一个出色的指挥并不容易，尼古拉告诉记者，在交响乐团里，演奏家们每天只需要练习4个小时就够了，但作为乐团指挥，不但要一遍遍研究乐谱，研究作曲家创作心情，还要与演奏家交流，一遍遍调整演奏方案，这样日复一日磨练自己，才有资格一直站在指挥台上。 

  尼古拉的翻译告诉记者，每到一个新地方演出，尼古拉总会第一时间逛一逛音乐厅外的海报墙，看看哪些音乐家和自己在同一个舞台表演过，他也是通过这种方式提醒自己，重视每一次的演奏会。

  我的祖辈从没出过音乐家，父母对我的唯一期许是希望我做一个善良的人。因此我不会强求我的孩子也成为音乐家。不过所有孩子都应接受音乐教育，即便只是参与合唱，也会受益无穷。

  身为俄罗斯最顶尖的交响乐指挥家，尼古拉会不会希望自己的孩子也能子承父业，成为音乐家呢？对待这个问题，尼古拉笑了笑告诉记者：“我的父辈没有人成为音乐家，我也不会要求孩子们一定要从事音乐工作。”

  说起儿女，尼古拉一脸幸福。尼古拉的两个孩子自小就跟随父亲接触到了交响乐，大女儿曾在中学时代学习演奏乐器，不过她最终选择成为一名律师，乐在其中。小儿子刚刚大学毕业，此前他一直没有间断过对交响乐的学习和演奏，然而儿子最终认为自己的兴趣在表演上，于是成为了一名年轻的芭蕾舞演员。虽然孩子们都没有继承自己的专业，尼古拉一点儿也不遗憾。他认为两个孩子的成长过程都有音乐相伴，尽管现在放下了，但仍是一笔宝贵财富，孩子们和朋友聚会偶尔弹奏时，依然会感到兴奋和快乐。

  在中国，许多父母给孩子报名各种乐器班，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成为音乐家，尼古拉又是怎么看待的呢？尼古拉坦言要成为专业演奏家并非易事，不仅要看孩子有没有天赋，还要承受高强度训练，父母应该因材施教，不可强求。不过他认为音乐教育确实是每个孩子成长过程中必不可少的。“我认为孩子最晚6-7岁就应开始学习音乐，如果有兴趣可深入学习。每个学校都应该有音乐课，这应该是基本素养。”无论是唱歌还是演奏，尼古拉认为音乐可以教会孩子们许多良好的品质，比如参与合唱或者集体演奏，能让孩子们学习合作；通过聆听音乐，能培养审美和品位等。

  尼古拉有两个外孙女，最小的一个还不到一岁。不过尼古拉骄傲地说，现在两个孩子基本每晚都会听着自己乐团演奏的交响乐入睡。“她们看样子很喜欢音乐，像对待她们的母亲那样，我不会为两个外孙女规划人生，她们应该自己选择未来要走的路。”

  快问快答

  J=韩飞 徐晓风

  N=尼古拉·乌斯让秋宁    

  J 您在中国这么多场音乐会中，最喜欢的是哪一场？

  N 我很喜欢南京的观众，这是我第二次到南京来。要说印象比较深的，还有一场在山西太原的演出，当时有一个200人的中国合唱团一起参演，当我们弹奏起改编过的《荷塘月色》时，合唱团主动开始伴唱，那种感觉非常好，观众们掌声雷动。

  J 您曾经尝试过将中国音乐和西方音乐融合到一起么？

  N 中国的音乐和西方音乐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风格，不过我们也曾尝试改编演奏过一些中国曲目，比如《月亮代表我的心》、《洪湖水浪打浪》、《荷塘月色》、《蓝天下的至爱》等等。

  J 来过中国很多次，最喜欢什么中国美食，什么中国景点，你会买哪些中国礼物回去给家人和朋友？

  N 我到中国餐厅，服务员看我是外国人，喜欢拿刀叉给我，但是我总是要筷子，我觉得用筷子才能尝出中国美味（笑）。我最喜欢的是北京烤鸭，要包着吃的那种，而每次演出时间很紧，中国的景点去得不多，印象比较深的是爬壮观的长城，还有杭州的六合塔，在十世纪的时候能够靠纯砖木结构造出这样的宝塔，中国人非常有智慧。至于礼物，我一般会买一些丝绸领带、特色小纪念品、冰箱贴，还曾经给孙女买过会叫的“大黄鸭”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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