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怡 现役军人,现就职南京军区南京总医院。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编著散文、小说、报告文学集《那时花开》、《寻梦望云轩》。
文 龚怡
梧桐树掩映下的这条街,已经走了无数个来回。
临街的商铺大多是小饭馆,夹杂着小超市、美甲美发店和服饰小店。清晨的街头弥漫着包子、烧饼、馒头的碱香。街头街尾也就两公里的长度,却有三四个修车摊。王师傅的修车摊不在街头也不在街尾,而是夹在中间,生意自然不如一头一尾的好。所以,一大早是见不到他的,那只绿色修理箱倒是风雨无阻地坚守在原地。
老王出摊有几个年头了,却很少见到他忙活的时候。陪他出摊的黄嘴鹩哥在笼子里跳来跳去,见有人靠近,会发出“呵呵呵”的笑声。午饭时分,他老伴送来一个铝制饭盒,里面是混杂在一起的饭菜。他接过饭盒,胖胖的身躯落在小板凳上,脚边的收音机里传出的声音被街上的喧嚣搅得听不清是啥,他一边扒拉着饭,一边津津有味地歪着脑袋听。饭后,自然是靠在身后电网营业所的屋檐下打盹。有天路过,见修理箱盖上多了只活蹦乱跳的绿色小鸟,一根红毛线拴着它的脖子。想问老王这是什么鸟,却见打盹的他鼾声如雷。于是问他老伴,老太说:“不知道,你问老头。”她好像有点不高兴。“它叫别扭。”酣睡的老王冷不丁冒出一口南京话。“什么‘别扭’?‘碧柳’?到底是什么?”我不解地问。“别扭就是别扭。”老王说完再也不理我了。这小不点在他手上能长命吗?我有点担心。
自从见了这只“别扭”,我每次路过车摊都会停下来看看,它依然很快乐,老王照旧坐在小板凳上消磨时光。
南京的春天很短暂,夏天追着而来了。老王怕热,开始摇起芭蕉扇,坐着都是满头汗。一天,老王和老伴不知在嘀咕什么,老伴气呼呼地把饭盒往板凳上一扔就走了,老王拿起饭盒想打开,随即又把它放回原处。“犯嫌的老太婆,不让我养,我偏养!”忽然,见他身后一只小猫仔正在舔筷子,我提醒他小猫在舔筷子。他快速转身抓起小猫放到箱子上。显然忘了箱子上还有“别扭”。他似乎意识到,又抓起猫仔放在地上,猫仔一溜烟钻进箱底。我试探着问老王卖不卖“别扭”,他很干脆地回答“不卖”。又问卖不卖小猫?回答还是“不卖”。问为何?他说以前自己弄来的鸟和猫送给别人养过,结果都死了。所以,现在一概不送人。他抓出猫仔说这是只纯种波斯猫,你看它的蓝眼睛。嗯,眼睛果真很蓝,很漂亮。波斯猫是很娇贵的,它们都是足不出户地在主人家享受,而这只却跟着老头在马路边练摊。老头拿起被猫仔舔过的筷子,用油腻腻的手擦了擦便吃起饭来了。他说家里还养了几只矮鸡,很好玩。我不知道矮鸡是什么,但看老王说起它的时候,两只大眼睛笑眯成了缝。
市井生活便是如此,各有各的活法,各有各的快乐和烦恼。鹩哥、“别扭”、波斯猫、矮鸡也许是老王生活中全部的快乐,无论他的车摊是否能挣到钱。这是他生命里的风景,你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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