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如花,裙子便是伴花的彩蝶。花有花期,蝶亦蜕变。不变的是:花恋蝶,蝶恋花。 编 者 女人内心里哪个不隐藏着一个当小仙女的梦? 喜欢的未必适合 一直,我都是喜欢极了那种柔美飘逸的曳地长裙的,重磅真丝或者轻薄棉麻质地,走起路来舒柔的裙摆轻拂脚面,像恩爱的情人温柔地摩挲着脚背的肌肤,雪白的脚踝随着步伐的起伏若隐若现,一副魅惑无边轻快灵动的模样。那模样,像什么呢?像小仙女?对,就是像天上落入凡尘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一般,让人看了眼都会发直的。无数次,我站在商场里的模特跟前,对着这样的裙子露出我花痴般的眼神,同时咽了咽口水,对着营业员说拿一件M号的给我试试,每每这时候,身后总会传来我家二黑哥阴阳怪气的声音:待我回去把我老妈家的那条狗给牵来——在这厮眼里,身高不足一米六的我是不配穿曳地长裙的,除非,除非接上一截狗腿子,那还差不多!这家伙,骂人都不带打草稿的。 其实,我何尝不知道自己穿长裙子不好看?既没有足够的身高,又没有纤细到柔若无骨的腰,什么亭亭玉立、玉树临风、翩若惊鸿、凌波微步这一类好看的词全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那种理想中好看的仙女裙若真要穿到我身上,我想象一下,走起路来大概有点像扯了半截床单裹在身上的感觉差不多。果真如此,就像老话说的那样:乌龟吃大麦——糟蹋粮食!可是,女人内心里哪个不隐藏着一个当小仙女的梦?穿得飘飘若仙样,十指不沾阳春水,连自家男人都舍不得使唤你,永远把你当公主般捧在掌心里,女人要拥有这样的人生才不算白活。所以,理智上明明知道那个不合适,非但不会扮靓自己,还会添一份丑,感情上还是要买来试试。趁着某人不在的时候偷偷地买,然后趁着他不在家的时候偷偷地穿,对着镜子,先把裙子穿好,然后试着搭配了一件又一件上装,先左顾右盼,然后顾影自怜,180度转弯,360度旋成圈,直到所有的上装单品都搭配着试过,镜中自己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穿哪件都不搭这长裙,重心太低了,低得没法看。得,裙子还没穿出门,倒先暗自泄了底气。 终于明白,生命中很多时候,喜欢是一回事,适合又是一回事。裙子亦然。非要把喜欢的想象成适合的,并付诸实施,那就是摆明了要跟自己过不去。 总结出经验,矮个子只适合穿短裙,干练,不拖泥带水。当然,到了这个年龄,太短的裙子已无法消受,及膝的一步裙或者A字裙,露出平时经常走路练就的一副结实但不臃肿的小腿,脚上穿着走起路来橐橐有声的中跟鞋,上面配着刚刚及臀上部的上装,一下子白领形象就出来了。某日,穿了一套靛青色系的真丝套裙,小腰掐得多一分则嫌宽、少一分则嫌瘦,惹得我们同事都说:没看出来你还真是个衣架子啊。这是我人生几十年在穿衣方面获得的最高评定。 苏小妮 它还是原来那个它,是我,在日益安稳的日子里盛放了。 裙摆与钟摆 儿时,家贫,姐妹多。能有一条裙子穿,恰似沙漠里开出了花朵。我的人生的第一条连衣裙,是用一种叫做锦纶塔夫绸的面料做成的,浅粉底色,上面撒些淡蓝色的碎花。虽是姐姐们穿旧了的,照样喜欢。迫不及待地穿上,竟长及脚踝。走路提着,跳房子拎着,至于踢毽子,则须撩至半腰——那时小,不懂得什么叫走光。穿着这样的裙,便盼着快快长大,盼着家里的那座老钟能如达达的马蹄,以紧锣密鼓或是疾风骤雨的节奏急急狂奔。然而,钟摆终不肯遂了我的心愿,昼夜嘀嗒复嘀嗒,如同檐前的小雨一般悠长。某日性起,毅然将裙摆剪去一截。不想裙子竟从此作废——这种塔夫绸的面料,只要有一处毁损,就会如同湖心里的波纹,哪怕是一丝微漾,就会迅速扩散到每一个边角。 母亲给了我一巴掌。 我在巴掌的余痛中发愤苦读。在我朴拙的生活哲学里,书读得好,才能挣来钱。挣来钱,才能随心所欲地买东西。22岁那年,我用自己的第一份工资,买下了一套深咖啡色的真丝短裙。那时年轻,敢于裙不过膝,同时内心里又极排斥艳丽与张扬,一味想用冷色系武装自己,让自己显得成熟有内涵。穿着这样的裙去男友家,竟闹出了笑话。我那未来的婆婆从院子里飞奔而出,径直对着陪我同去的白衣红裙的二姐扑过去,对着二姐,又搂又抱,极尽亲热之能事。急得男友一把将二姐从他妈妈怀里拽开,大喊:错了!错了! 我在男友家附近的一所乡村中学里呆了三年。乡下的孩子,眼神澄净如水,我和他们,彼此喜欢。我一直认为,我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就是那三年。那时最希望的就是美好日子悠悠过。如果不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我想,我会在那所乡村中学里呆到天老地荒。 与裙摆有关。 那年秋天,我走在去乡村中学的土路上。我看到了田野里满目的金黄,我闻到了空气里飘渺而又真切的桂花香。沉醉中,耳边忽然刮过路边荷锄小憩的两个农人的议论——都什么季节了呀?短成啥样了呀?你说现在社会风气怎么会越来越坏呀?就是被这些人穿坏的呀!可怜的我站在路中央,反复打量自己,也没发现自己的穿着如何就败坏社会风气了——那天,我不过是在一件黑色的高领羊毛衫外面,罩了一件淡青色的呢料连衣裙呀。而且,裙摆绝对过膝了呀。 那就逃离吧。 便进了城。有段时间,裙裤流行,我买了好几条。其中最心爱的是一条乔其纱面料的长裙裤。这种面料,垂感很好,风起,裙摆飘飘。那时身材尚好,穿着这样的裙裤,自感一步一景。遗憾的是那时租住的是单位的平房,每到夜晚,必有不甘寂寞的鼠,在门里门外吱吱乱窜。本也相安无事,但这些鼠,却对我的裙裤动了粗。那天,当我拎起一高一低被撕咬掉一长截裤腿的裙裤时,我终于对它们起了杀心。后来喜欢上旗袍裙。最爱的那条是蓝印花布的,红色的滚边与盘扣,穿上之后,凹凸有致,很是风韵。旗袍,是女人最好的岁月的见证。纵然喜欢,穿过的次数,却屈指可数。因为时间的钟摆,出人意料地迅疾,有一天,忽然惊觉,穿上它,我竟艰于呼吸了!它还是原来那个它,是我,在日益安稳的日子里盛放了。 前几日,我在街上碰到一个熟识的女子,穿一条几乎短及腿根的裙,手上牵着她六岁的孙子。我忽然有了种时空错乱的感觉。女子走远了,而我的大脑里,竟出现了童年时的那座老钟。老钟的钟摆,如今终于如同达达的马蹄,以紧锣密鼓或疾风暴雨的节奏一路狂奔了—— 而我,已然初老。我的衣橱里,一律是长及脚踝的长裙。 顾亚红 随着年龄的渐长,我开始将目光盯向改良旗袍。 寻觅下一件战袍 从小到大,穿过的裙子不计其数,有几件裙子虽然不是最漂亮的,但因为特定的场景特殊的事件,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一辈子都挥之不去。 10岁那年,我代表学校参加全县少儿演讲比赛,带队的老师临时提出了着装要求,白衬衣,蓝裙子。可是我的裙子都是花色的,没有一件是蓝色的。母亲跑遍了商场都没有买到适合我穿的蓝裙子。时间紧迫,去做一件蓝裙子已经来不及,紧急关头,母亲突发奇想,脱下她穿的蓝色的一步长裙,勒短松紧带,帮我穿在白衬衣的外面,然后又把松紧带部位拉到我的胸部,外面再扎上一根蓝色的蝴蝶结,母亲开心地说我穿着松紧带勒在胸部长及足踝的蓝裙子,像极了朝鲜族少女。我闻言极其兴奋,神气活现地穿着犹似异国风格的蓝裙子,在赛场上超常发挥,最终幸运荣获少儿组演讲比赛一等奖。 大一暑假,跟随几位同学一起去丽江旅游,买了一条红白格子带穗子的价格低廉的手织披肩,回来后,在校园里披了一两次,感觉不伦不类,于是横心将披肩改成了一条裙子,裙摆是斜开放型的,挂着穗子,一条腿裹在裙子里,另一条腿则露出裙摆,极具诱惑性,同学们都笑称我是“一条腿进化成人腿,另一条腿还是鱼尾”的美人鱼。就是这样一件与众不同充满个性的裙子,让我在元旦舞会上大放异彩,并且有幸得到院领导的青睐,推荐我参加中外大学生交流会,我从而学到了书本以外的更多的知识。 刚开始工作,为了缅怀大学时光,再买裙子时,却喜欢购买一些花色单一的背带长裙。穿上后,整个人看上去亭亭玉立,婀娜多姿,青春气息逼人,再加上一头披肩长发,走在大街上,我常被人误会是在校的女大学生。得意之余,我也会效仿女大学生买几条蕾丝花边左一层右一层的短蛋糕裙,偶尔穿着参加学生们发起的暑假聚会,惹得女生们嫉妒尖叫:“老师,您抢了我们的风头耶!” 随着年龄的渐长,原本热衷奇装怪服的心有所收敛,我开始将目光盯向改良旗袍,凤凰式的盘扣,美丽的花朵开放在前胸后背,大气又不失时尚,参加作协活动,常赢得一片赞叹。 女作家王春鸣在《战袍》一文中说:“对裙子的贪心绝不是爱美这么简单,还有妒忌,和对美丽与青春的不舍。”王春鸣的感悟可以说是道出了众多爱裙女人的心声,裙子仿佛一件战袍,肩负着装扮女人外表的神圣使命。作为女人,我们着装的神圣使命,也许正如王春鸣所说:“只要有力气,就不停地在这世间寻找一件尚未到来的战袍。” 许王凡生 她是唯一没穿裙子的女生。 cool同学 大学报到的第一天,那时老式的学生公寓一间宿舍8位同学,女生,读的又是设计专业,虽然各不认识,但第一次亮相,都暗暗较着劲,每一个进来,不动声色地扫上一眼,长相穿着,孰高孰下,已了然于心!时值9月,天还很热,女生们几乎一色的裙子,活泼的短裙、沉静的长裙、俏皮的连身裙,各具风采。 到下午,室友断断续续来得差不多了,好床位已经占光了,只留了墙角的一个下铺位置,大家都等着压轴的那位室友闪亮登场。一直到傍晚,终于到了,她是唯一没穿裙子的女生。一件黑色薄灯芯绒衬衫、蓝色牛仔裤、黑色高帮短靴,再加上一头短发,很中性化的装束。仔细一打量,目测坚决不超过150cm的身高,目测坚决超过55KG的体重。 只能说这张角落里的床位真挺适合她,黑衣蓝裤,低着头,不问不开口。那时候宿舍流行拉床帘,每人挑一块自己喜欢的面料,沿着床边围上一圈,就隔出个小天地来。大家的床帘都花花绿绿的,只有这位裤装同学(我们就喊她cool),深咖啡色的底,浅咖啡色的小花,她那个角落,越发地不起眼。 后来慢慢熟了,cool也不像刚来时那么拘谨了,但穿衣风格依旧,清一水的黑色,裤装。偶尔室友们去逛街买衣服,硬拉着她一起去。初学设计的人通常有个好为人师的毛病,半懂不懂,却妄想帮别人设计打造出一个脱胎换骨让人眼前一亮的全新形象,而cool无疑是最佳人选,而颠覆个人形象的捷径就是穿条裙子,于是大家一致都劝她买条裙子! 她明显被我们的劝说打动了,挑了很久,终于挑了一条靛蓝底白色小碎花的直身长腰裙,当她在试衣间里磨蹭了半天终于被我们千呼万唤地喊出来羞答答地亮个相时,我们一致叫好。而现在回想起来,我们叫好不是因为这条裙子真的适合她,只是因为她终于勇敢地穿上了裙子! 在我们的拼命怂恿下,cool买下了那条裙子,可回来后,这条裙子一直雪藏着,但她却经常拿出来自己修改,一会儿改短点长度,一会儿在侧面开个短衩……终于有一次,吃完晚饭,cool换上那条裙子,去上晚自习,如此低调的裙子,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她穿了裙子,可她,整整不自在了一个晚上,此后四年,她再也没有穿过裙子! 可就是这个不起眼得近乎自卑的cool同学,上了几次专业课后,顿时令同学老师刮目相看,她绘画功底不错,设计也有很多奇思妙想,最主要的是,她那粗短的手指做手工时就像换了双手一样,上下翻飞,灵动异常。这也许印证了上帝总是公平的那句话。 工作后的cool一改大学里的丑小鸭生活,圈子里经常会有她春风得意的消息,升为公司的主设,被评为本城十佳设计师,据说和一位很帅的车工结了婚……偶尔也能在某个秀场碰到她,身材依旧矮胖,却完全一改大学里低调得不能再低调的黑色装扮,焗成红色的爆炸头,打满铆钉的机车夹克,最醒目的还是,她不但穿着裙子,居然还是一条五彩的带流苏的长裙子,有同事凑过来耳语,“你同学,要死啊,还十佳设计师,什么眼光啊,这种身材还敢这样穿,活脱活像一只开屏的胖孔雀!” 凭良心说,cool穿裙子是不好看,但我却打心底为她高兴,起码现在她已经无惧世人眼光,想穿裙子就穿裙子! cool渐渐切断了和我们同学的一切联络,常有室友抱怨,当年都一个宿舍住的姐妹,又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却怎么都不跟我们联系。 其实我想也可以理解,灰暗得连裙子都没穿过的大学生活,有谁想重温一遍? 蓝色咖喱粉 美少女的短裙是断不能再穿了。 长裙妖娆 小安那天穿了条像小伞一样绽放的橙色短裙来上班,露出苍白骨感的、不再有圆润曲线的小细腿,立即让我想起鲁迅那个著名的比喻“像细脚伶仃的圆规”。我悲哀地发现,小安的腿果真没什么美感了。由彼及己,于是回家把短裙统统收藏起来,留给咱闺女穿吧。从此不穿短裙,像是与青春彻底作个告别的仪式一样。当然还有些许感伤,以前总是拖泥带水、穿些萌装与青春暧昧,不就是不肯承认青春已逝吗。 美少女的短裙是断不能再穿在中年女身上装萌卖嫩啦,不然就成了笑话。常常听到有人说今天看到某个美女:“后面一看像妮娜,回头一看像大妈”,说的就是不肯向岁月屈服的女人吧。而我,终究不是强大到誓与时间对抗到底的那一类女人,于是,就开启了偏爱及踝长裙的中年岁月。 穿长裙好处多啊,不用穿丝袜担心勾丝什么的出洋相,也不用害怕坐姿不对一不小心就走光,更不用担心露出罗圈腿、大象腿神马的缺陷让人诟病。逛街逛累了找个地方坐嫌脏,长裙还可以当抹布擦擦,别心疼你的裙子,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哪个女人的裙子不是挤挤挨挨挂满衣橱?更重要的是长裙摇曳多姿,给姿色平庸的女人也能平添几分风情。而且中年的我才发现自己其实特别适合穿长裙,当然不是直筒的麻袋裙,那种是要求瘦得像纸片、气质像林黛玉的文艺女穿才有味,我显然不是那款。于是偏爱有点收腰身的,或者束一根宽腰带的长裙,这样至少显得我还有点小蛮腰。前几天回老家,我穿一条黑色背心长裙,外面罩了件铁绣红的针织小披肩,参加同学聚会时,惹得当年美女九妹一直夸我,夸得我回家时,飘飘然差点找不着北,一个趔趄,才使我彻底清醒过来。 女人的一生其实是一直都在探索中,而我则找到了能够表达自己心境的着装风格。 长裙妖娆,我的世界就会妖娆,岁月不是问题。 梅莉 小莉同学穿着裙子得意地在楼道里晃着,成了最好的广告。 “私人定制”的连衣裙 前不久毕业30年聚会,看见屏幕上“中文系毕业照”,我们笑成一团,7个穿着花团锦簇连衣裙的女孩儿在白衬衣、素色T恤里特别显眼,“那是我设计制作的”,这是上个世纪的故事了。 大三那年暑假闲来无事,我看报上有学裁剪的培训班,“一期五块钱,保证学会”,赶紧交钱报名。上课地点在电影院,男女老少,熙熙攘攘,人声鼎沸,足有上千人。以为服装裁剪是件高雅的事,没想到工农商学兵都热衷学做裤子、裙子,感觉特别兴奋。老师用投影仪在银幕上讲课,第一节课讲西服裤子的裁剪,不到两小时我就会裁裤子了,理论上哈。第二节课学裁两用衫,然后是裙子,四片裙、六片裙,最后一课是如何看裁剪图,计算布料。 光是理论还不行,必须实际操作。同学们比我还热心,纷纷拿来布,买来时装裁剪书,我从家里拿来尺子、剪刀,上阵!第一件活是小莉的连衣裙,我在宿舍的大桌子上摊开布,量一量她的尺寸,照着时装样子,留出制作线,在众目睽睽之下拿起剪子就剪。小莉身材好,我下剪子时,她紧着唠叨“瘦点、瘦点”,我这剪子就不由自主往里拐。等做好成衣,嗬!真漂亮:无领小飞袖、大下摆的裙子,线条流畅张弛有度,别提多前卫了。那会儿衣服都流水线出品,尺寸是“大概齐”,这种“私人定制”绝对是“高大上”。因为太瘦,小莉穿的时候需要深呼吸,肌肉绷紧,然后徐徐呼气,否则肯定开线。小莉同学穿着裙子得意地在楼道里晃着,成了最好的广告。姑娘们纷纷买布料找我裁剪,当然免费,有半熟脸不好意思,就买0.25元一份食堂最高级小炒“红烧茄子”当工钱。那真是一段开心的日子,时装与楚辞、歌赋混着读,书从来没有像这样有滋有味。 新手上阵失败多于成功,韩同学想要一条西服裙,买了块蜡染的蓝底白花棉布。我设计时,旁边N多“军师”出主意:有说料子软做西服裙不挺刮,有说土布做“鱼尾裙”最显民族风。“鸡一嘴、鸭一嘴”的建议和监督下,一条上半截直统包臀,膝盖以下散开的裙子做好了,结果是又瘦又窄连走路都费劲,对于要天天骑车奔教室、图书馆、食堂的韩同学来说中看不中穿,她无奈地说“算了,留着当辅料吧”。若干年后韩同学看见我女儿蓝底白花的棉裤愣了一下,哈哈大笑“相声里说画美人画成张飞了,是说你吧”。 毕业前,别人都忙着找工作,找对象,我们宿舍的姑娘们忙着找时装书,选料子。我更是鸡飞狗跳做衣服、改衣服,伺候这群姑奶奶。刘大姐的白裙子特别麻烦,她有点胖,为了表现“凹凸有致”,希望上衣加“公主线”。这款对制作要求特别高,差一点感觉就不对,拆了好几次才算合身。李同学要“钻石领”,软料子费大劲了,需要一边做一边熨效果才能出来。姑娘们帮我沿边,缀蕾丝,钉金属扣,我们宿舍好像成衣坊。 毕业晚会上,大家一致认为最出彩的是我的衣服:那是我男朋友从国外寄来的服装书,我选了个简单漂亮的样子:很素的小紫花布,样子简单:没领没袖,掐腰,在领口用珍珠花边沿了一圈,像戴了项琏,淡雅漂亮。 照毕业相那天,我们精心挑选,打扮得漂漂亮亮,喜气洋洋地成了我们系的一道风景,“自己做的,就是最好”。有点遗憾的是,当年那么抢眼的裙子,现在怎么看都像“大妈广场舞专用制服”。 吟 秋 女人的人生四季,都要和裙子在一起。相互印证,彼此成全。 以裙为证 翻开老照片,青葱岁月的自己,永远长发中分,呆酷矫情,外加一条拖地长裙。 长裙是三毛的标配。她在撒哈拉沙漠,种桃种李种春风,裙袂飞扬的样子,有着蛊一般的诱惑。为了和她形神兼备,我每每省吃俭用,跑江滨路,淘几条碎花长裙,或绵绸或亚麻,满校园招摇。自以为有了“坐时衣带索纤草,行时裙带扫落梅”的波西米亚风情。有朋友忠告:换百褶裙吧!齐膝的那种,更适合你。——哪里听得进去?还指着长裙扫一扫,给自己扫一个如意“荷西”呢。 多年后,指着老照片问朋友:有没有让你想起一个人,台湾的?她沉思半晌,恍然大悟:哦,是……邓丽君?——哎,可叹那一袭长裙,可叹那些年的东施效颦。所幸,鲜衣怒马的青春底色,以长裙为证,定格在记忆。 什么时候收起长裙的? 说起来,这有点像落魄画家。为了五斗米,突然剪掉长发美髯,泯然众人。那是上世纪90年代中,我留校任教。才二十岁出头,怎么“拿”住学生,扬我师威?只能“人靠衣装”了——找闺密小艾当参谋,购置了一堆“黑灰棕”色系的西装套裙。因为三毛说,这样的职业裙“有兵器很重的防御味道。穿上了,叫人十步之外,就会肃然起敬”。 很遗憾,事与愿违。 当我穿着“兵器”走上讲台,学生们并不买账。甚至,他们认为打扮老气的菜鸟,很喜感,很“欠逗”,竟找来各种刁钻古怪的问题,“请”老师释疑解惑。可怜我底气不足,再被一身冷硬的“兵器”牢牢裹挟,哪里施展得开!刚好男友召唤:来深圳吧!便义无反顾,以宝玉摔玉的决绝,扔掉套裙,落荒而逃。 一晃经年。再打开衣橱,哑然失笑。 曾经以为,自己会对长裙从一而终。可如今,它们只在商场的货架里,可远观不可亵玩——也偷偷“亵玩”过,但被镜子里的俄罗斯大妈吓晕了:当年的清纯脱俗,不食人间烟火呢? 曾经以为,与西装套裙再无交集。但山不转裙转,混迹职场,干练爽利的“白骨精”,怎么能少了它呢。这大约和爱情相似——对的时间对的人。当年的套裙没错,菜鸟也没错。只是未经沧海,气场不合。 说到“气场”,要提一下衣橱的主角——“连衣百褶裙,齐膝的那种”。多年前,就有人建议我穿,只是当时惘然。没想到,迷失的裙子迷失了,相逢的裙子会相逢。蓦然回首,才发现:原来这一款,才是最适合自己的!别的不说,“脸圆、肩润、凹凸无致”,都不再是问题——有的是剪裁得当、面料轻柔、掐腰、鸡心领的齐膝连衣裙!一上身,神一样的裙子,就鬼斧神工,藏拙露巧,让你妩媚一整个夏天。 又何止夏天? 青山在,春水流。女人的人生四季,都要和裙子在一起。相互印证,彼此成全。 缘起桃花 五十岁六十岁我穿什么样的裙子呢? 美裙流转 十几岁,青春美少女,小白衫大花裙,要多仙有多仙。 二十岁左右,喜欢的是窄身裙,紧绷绷的缠在自己身上,那时候年轻,身上没有什么赘肉,身材经得住这么一览无余。裙子不长,腿很长,肤色还行,配着细细的高跟鞋,花样年华摇曳生姿,走在街上不惧路人的眼光,谁让咱是青葱一根呢。 三十岁开始,不过膝盖的裙子不愿意穿了,花里胡哨的看不上,拉开衣橱的门,衣裙兼具职业装和时装特点,追求品位与潮流,讲究用料,简洁高雅,色彩协调,不会忘记一枚胸针或者一挂项链作点缀。那时候的我,好强好胜,一门心思要往前冲,将职场作为实现自己价值的重要舞台,不能让行头耽误我出场,影响我的演出效果。 转眼就四十啦,有刚出大学校门的年轻人来单位办事,见面就喊我阿姨,岁月这把杀猪刀,把我篡改得面目全非。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好像还没那么老嘛,甚至同龄人还有羡慕自己年轻的。只是角度不同,在后浪们看来,我们这些前浪注定要被拍死在沙滩上的。索性就放松开来,过舒适自在的日子。所有的衣裙非棉即麻,在背街的熟悉店铺里定做,样式是面街商铺里流行式样的改版,更适合自己的体型,删繁就简,通常的休闲掐腰小西装加半身A字裙,透气自在,还有适度飘逸感。不穿丝袜,嫌麻烦。不穿高跟小高跟的各类皮鞋,嫌重。配一双护士常穿的白色坡跟布鞋,就是我夏天的常见装束。棉麻质地衣裙容易起皱,不怕,晚上临睡前将第二天要穿的衣服在挂烫机上抹两下,收拾衣服的时候,其实就是收拾自己的心情,再早些时候,直接交干洗店打理,没有这样的舒缓。 五十岁六十岁我穿什么样的裙子呢?还真不知道。但我想在八十岁的时候,能跟塔莎奶奶一样,身穿自己亲手设计缝纫的十八世纪欧洲风格的复古裙装,头发上束着素雅头巾,忙碌而优雅地穿行在田园、花丛,种豆摘瓜,剪花插画,养只狗带只猫,余晖中品茶,湖舟上荡漾,过着童话梦幻的田园生活,尽情享受着生命好时光。 如果那样,真是美煞。 王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