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情偶寄 东 篱 与白鹭、矶鹬、叨鱼郎这类水鸟不同,黑水鸡总是在固定的小池塘里活动,轻易不会转移阵地,就这么死心眼子。 黑水鸡裹一身墨炭似的黑,唯有翅膀与尾部稍有几绺白羽作点缀。虽叫作鸡,却鸭一般浮于水面上,没有鸡似的冠,又不见鸭似的扁嘴,朱红的喙,尖端又漆成鹅黄。我喜欢的是黑水鸡的调皮可爱,总是隐居在藕塘里,在碧伞似的硕大荷盖下,优哉游哉。高兴了,便从这片荷叶跳到那片荷叶,灵巧得很,敢情把自己当成赵飞燕了?荷叶颤颤巍巍地托住它,那水银似的露珠儿却要滚来滚去,到底“咚——”一声滑进了清凉的池水中。当然也有失足的时候,跳着跳着,一不小心,“嗤溜”从叶边滑进了柔波里,溅起点点涟漪,它也不介意,小爪子快速划两下,又扎个猛子,玩起了失踪。再露出头时,却只看到它黑黢黢的背影,奔那红裳翠盖的藕塘深处,回窝休憩去了,才懒得理你! 小城森林公园,有半亩大一处清悠藕塘,有蒲有荷,还有鱼游虾戏,满是清芬与野趣。荷花开时,我喜欢去那里走走,赏荷,观景,看一看小宠物似的黑水鸡,在那里逗留上一两个时辰,惬意而闲适。有意思的是,黑水鸡就像个淘气的孩子,总是不得安生,虽没有鸭似的蹼,却最爱在碧荷与绿萍之间游来游去,小脑袋一伸,再一伸,就捉到一只小虾,囫囵吞了。雨来时,也不怕,照样开心地觅食,嬉戏,格外兴奋。或者停伫片刻,仰头,正好一滴、两滴雨珠从荷花瓣上落下,它头一伸,接住,得意得很。想那浸满荷香的雨珠,定是芬芳而解渴,极美的饮品了。 黑水鸡是真正的隐士,顶多两只,从不群居——那片藕塘该是它们的幸福家园。 小城边上的乌巾荡,长满青翠欲滴的芦苇,一阵风过,乌央央的苇秆齐齐摇曳,苍苍苇叶散发出的清香简直让人陶醉! 摇一叶扁舟,或立于茅亭、栈桥,稍一注目,便会发现,芦苇丛中,不仅有野鸭、青桩、隔断鸟,还有小巧可爱的“水鵽子”在载沉载浮,听不到鸣叫,就看到五六只、七八只在那里闷声不响地扎猛子,这边一只,小屁股一撅,“吧唧”,没了,一会儿,那边没准儿冒上来一只,又冒出来一只,小脑袋一甩,仿佛能溅你一身水花!它们就这么不停地紧急下潜,不停地浮出水面,那股子得意劲儿,简直就是在比赛,还是捉迷藏?而且它们总不肯呆在一起,各自离开一段距离,好像有属于自己的小小辖区,还是它们故意在装清高,相互不爱答理?谁知道。也有疲倦的时候吧,便浮在水面上,如孩子手里漂走的小纸船,又理理灰不溜秋的羽毛,或张开翅膀扇动两下,甚至学鸭子在玻璃似的水面上踩水滑行,有意思极了。但它们到底胆小,你想走近了仔细观察,根本不可能,一个猛子,又不知潜哪儿去了。好半天,才从一片菱叶间浮上来。在金色的夕阳下,远成了一只剪影,蓦然间一看,真有些落寞,没法子,水鵽子就是爱隐逸、喜落寞的一种鸟。直到我走远了,回首一瞧,粼粼波光中,芦荡已镀成金红,五六只、七八只水鵽子还在那里载沉载浮…… 其实水鵽子是我们的俗称,它有一个古奥生僻的名字叫小䴙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