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空间 桑飞月 冬天的树,在审美上,相对夏树似乎稍逊一筹。尤其那些落叶乔木们,丢花弃叶溃不成军的样子,几乎让人说不上好来。此时,一棵树,一棵灰秃秃且不明身份的冬树,想让你记住它,貌似有点儿难。就算春天公园里,那些姹紫嫣红的花树,人看了也就看了,未曾想到和它们亲近,甚或,攀亲带故。 但有一棵树,却做到了。 那是一个冬阴天的下午,天霾得像块褪色很厉害的牛仔布,沉在涮过笔墨的旧池子里,不成风景。我不带任何奢望的,载着女儿往家赶。突然,她叫了起来,妈妈,快停下!快停下!我看见了一棵雀儿树。 什么雀儿树啊?我忙停下车,朝着她预备奔去的方向看。只见一棵碗口粗但看不出名儿的树上,站满了麻雀。因是秃树,雀儿们站在枝桠上,倒有了另一番趣味儿:像开满了花儿,颜色虽不艳,棕黑,却和背景蛮搭。站远一点儿看,就像国画里的墨梅了,只是花朵稍大而已。 好看吗?我问女儿。好看,麻雀儿们还在讲话呢!她乐不思家了,我只好下车,陪她站在树下看麻雀,听“讲话”,好久才离开。 之后路过,女儿都会情不自禁地朝那棵树看看。只是很多时候,雀儿们都不在,不知哪里觅食去了。渐渐地,我们也就把那棵树忘了。 不久,春天来了。彼时还只是节气里的春天。就我们周围,真正的春元素还未见——也许是日里忙,无暇细观吧。一天晚上,我带女儿散步,走着走着,忽感眼前有东西闪过,仔细一看:哦,是一树花,一树樱花!在路灯和夜幕的相互映衬下,散发着微弱的粉白光,像是一群小灯,努力要把春天点亮似的。 我叫女儿抬头看,她惊喜的顿时跳了起来,同时认出,这就是冬天时的那棵雀儿树。 妈妈,这棵树总是给我们惊喜!她很高兴,仿佛心里也开满了花似的。 是啊,这真是一棵有意思的树。我附和到。 这之后,我们经常去看那棵树,看它的花儿开得怎样了,叶子长出来多少。有时候,小女孩玩东西玩腻了,就说,妈妈,我想花树了——看似矫情,实则想让我带她去户外玩,我也只好随她愿。有次,女儿对我说,我们去看树,就像走亲戚一样。她想起了过年时在老家我带她走亲戚,曾问我,为什么要走亲戚。我说,因为是亲人,需要经常去看望。此时,她将看树比作走亲戚,我觉得好。随说,那你就把它当作亲戚吧! 那我应该叫它什么呢?她又问。 这棵树估计比你大,你叫她树姐姐好了。 她听了开心地蹦了蹦,又说,那我们能不能再找些树姥爷,树姥姥,还有树姨姨…… 呃,好吧!我哭笑不得,但也觉得好玩。 在一个远离故土的城市里,和一棵树做亲戚,使你的生活多了一份牵挂和联系,这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尤其,当你看到那个小人儿真像个知根知底的亲戚一样,向周围的人讲那棵树都有些什么朋友,什么故事,开些什么花,结些什么果时,作为大人,你也会不禁莞尔,且会觉得,这世间,不那么寂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