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物语

    飘飘徐

    日本上班族的通勤工具一般都是电车，尤其以东京为中心的首都圈居民。出行坐电车是最普遍的方式。虽名为电车，却并非我们印象中拖着两条大辫子的无轨电车。它是一种以电为能源的快速列车，类似轨交。日本发达的轨交网络，为人们提供了最快捷、经济和安全的出行方式。

    漫漫通勤路，每天走着，竟让我与电车结下了不解之缘。上上下下，兜兜转转之间，电车陪我度过了几番寒暑，有怨恨更有感谢。

    首先，日本的通勤电车可谓移动图书馆。即使在电子产品大行其道的今天，环顾车中诸人，读书看报者仍不在少数。拜它所赐，近年所读之书几乎都在这条路上。繁杂俗事中，这通勤时间不知不觉成了自己的读书时间。当然，要想在颠簸的路途中静下心读一本书，必得天时地利人和。上下班高峰挤得水泄不通，想好好读书根本不可能。立足车厢就只能先读读同车的人了。

    大千世界最不缺的就是人。车厢小世界也时时上演人生的悲喜剧。早班车，通常都是起早出门的人，睡眼惺忪，上了车就打起盹来。有座的，歪歪斜斜。没座的，站着也能睡着。有时还能听见车厢里某个地方传来清晰的鼾声，令人感叹那人的好梦。

    下午三四点钟坐车，那时上来的都是刚放学的学生。高中生最好认，穿着制服不说，和初中生比起来他们有属于自己的时尚。比如女生故意把裙子掖得短短的，男生故意把皮带系得松松的。平跟皮鞋踢踏着，书包挂件琳琅满目。总之他们以各种形式表达自己的青春与不羁。男生和女生牵着手上车的尤为好看，澎湃的青春气息另人艳羡。有一回见一对男女高中生，上车后瘦高孤清的男孩眼里就只有女孩，满眼都是忧郁和爱怜。女孩却只是空洞的，硬生生不看对方一眼。两个人的距离那么近，感觉又那么孑绝。空气中凝固的愁绪让人忍不住想上去推他们一把，把这石雕般的时光搅个地覆天翻。

    下雨天坐车，人不多。途中上来一中年妇女，进来就笑盈盈地坐到一靠车门的中年男子身边。他们应是约好了一起乘车的夫妻或恋人。女人不漂亮，但笑起来就像孩子一样无邪。男人也特普通，可一听着女人柔柔的话语，看着她轻轻的浅笑，脸上立刻露出温柔得要融化的表情。男人从口袋里拿出手帕让女人擦身上的雨水，女人浅浅地报之一笑。就这样，他们彼此温柔相待。从没看过一个男人表情可以那么柔和，却不带一丝脂粉气。然不笑时又如你我一般平常，他们彼此好像只专为对方而存在。她的笑颜，他的笑颜，都是从心底只为对方而展开的。男人低头看到女人风衣袖口湿了，就轻轻地为她卷起，动作自然，似是做惯了的。相敬如宾举案齐眉落入人间便是如此吧。

    什么都没得读时，就只能埋首手机了。没想到，手机内外亦有不期而遇的风景。一回，拿着手机和远方朋友微信频传，聊美了，不禁独自笑起来。抬眼一看，对面一年轻小伙也正冲手机傻乐呢。两眼神不经意间对碰了一下，彼此竟都笑得捂住了嘴。从不知芸芸众生间还有这样会心一笑之喜。

    一来一回整整四个小时的通勤路，因这些细细小小的人间风景而趣味盎然。所幸自己与他们同在，在这转瞬间各奔东西的，短暂的时光停留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