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情偶寄

    姚建斌

    翠鸟不知道什么是小家碧玉，不认识周迅、董洁。它是鸟界的娇小美人，却浑然不觉自己的美。它淡然、警觉、神秘，可远观不可亵玩。翠鸟有光鲜的外衣，褐色有之，翠绿有之，蓝黑有之。这手笔，来自造物主，设计师设计不出这么自然漂亮的服装。翠鸟只有这一身衣裳，但它并不因此自惭形秽。相反，它自豪。美眉们隔三岔五网购一大堆衣服，培养了几多快递公司。翠鸟不需要。

    孩子们知道翠鸟，是因为语文课本里有青莽的文章《翠鸟》。有几个孩子真正见过翠鸟？翠鸟生活在郊外河边。某次，我在河边钓鱼，很久都没有鱼上钩。我学老僧入定，禅师坐禅。这时，一只翠鸟箭一般飞来，停在四五米外的苇杆上，似乎引我为同道。此刻，我祈求鱼别咬钩，只想和翠鸟各自安好。法国作家列那尔在《翠鸟》一文中写道：“我屏气静息，看到我的钓竿被翠鸟当作树枝，十分感到自豪。我相信他的惊走不是因为惧怕，他只以为是从一个树枝跳上了另一个树枝。”列那尔运气比我好，翠鸟居然停在了他的钓竿上。

    杭州摄影师祝辰洲，用四年拍摄翠鸟的素材，剪辑成纪录片《爱的故事》，获得国际环保纪录片金牌奖。雄翠鸟求爱，不送玫瑰，送猫鱼一尾，有趣。然而有一天，雄翠鸟在飞行中一头撞上玻璃幕墙，惨烈而亡，可叹。一对翠鸟的爱情故事，感动了一城人。

    画家亦爱翠鸟这精灵。白石老人画《荷塘翠鸟》，红花墨叶，翠鸟低翔，长喙叼着刚捕捉的鱼，野趣盎然。在另一幅《翠鸟与虾》上，齐白石写道：“从来画翡翠者必画鱼，余独画虾。虾不浮，翡翠奈何？”这话里，有倔强、狡黠的童趣。

    古有“点翠”技艺，拿翠鸟的羽毛制作首饰，是残忍的华美。所幸，该技艺早已失传。对此，翠鸟也浑然不觉。它仍如几千年前一般，“擘波得潜鱼，一点翠光去”，只留给人们一个俏丽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