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孔祥东

    在艺术品市场徜徉十多年，遇到与家乡扬州关联的画家或画面常常会悄悄买下，买不起的就默记于心。

    2010年11月北京保利小拍3616号汤禄名《蜀岗秋楔》47×136cm，无底价起拍。同场拍卖，我以1.2万元拍得汤禄名五尺对开瓜果四条屏，照理我出2万元买1.2万元1╱4尺寸的山水足够了。我电话委托，两万以上以2、5、8千元竞价，有一个号牌始终与我较劲，我一直出到5.5万元，对方5.8万，含佣金6.496万元，我无奈放弃。

    不料过几天买画人拿着这张画来向我请教画面信息。画面除画名外，尚有“子箴方伯大人钧诲 汤禄名绘呈”。上款方浚颐（1815-1889），字子箴，号梦园，道光24年进士，同治8年授两淮盐运使，鉴藏大家，著有《梦园书画录》。画面由近而远：观音山、平山堂、天下第五泉，瘦西湖上光板的五亭桥、廿四桥、大虹桥，扬州城廓加上隔江的远山。太平天国扬州名胜多毁于战火，同治九年（1870年），方浚颐主持重建平山堂。汤禄名（1804-1874），字乐民，武进人，寓金陵，汤贻汾四子，想必是在两淮盐运通判任上绘制这张画进呈方大人的吧。

    此人购画是冲着画面信息去赚钱的，我却痛恨这种坏爱画人好事的行为。商业利益本也无可厚非，然而他犯了一个心理错误。起因是无底价害了他，若直接2万元起拍，我相信他不会在意这张画。因为捡漏的出发点，他对这张画做了些功课，拿着画找我时很动情地问：你知道扬州平山堂许多建筑碑记有“同治9年方浚颐建”吗？这样的信息其实并不增加这张画多少价值，价值取决于画自身，大画家大名人上款会增值，小画家大名人上款无意义，小画家小名人上款略增流传趣味。因为小拍图录很小，我在看到画前就没有注意到上款是谁。有这种现象：许多非学术人士偶然从文献或思考得出某一论断，欣喜若狂，以为是自己的成果，却不知学术界早有定论。这位哥们即沉浸在对画面信息的成就感里，与一个对整个画面更加需要的人争抢而获胜，他若永远珍藏这幅画便无可非议，而他是想凭借对画面信息的解读去卖给不知画面信息的人。这个信息对本来不知道的人无用，对本来知道的人不需要，他还能卖给谁？我让他送了一张清晰大图给我作为向他讲述更多画面信息的回报，再没有破费购得此画的欲望。2012年5月，此画估价5-8万元上了汤禄名家乡的常州沧海拍卖，流拍，次年以6万元卖给一常州籍官员。

    拍卖会上有许多鬼使神差的蹊跷，若不出现这个人，这画就成了我的藏品。而他与我争抢我想收藏的字画，再想出手赚钱基本没有了可能。有些假画也借助买家自作聪明的心理，不写画家惯常签署的名号，用生僻的字号落款。行家以为人家都看不懂，沉浸在自己学问高深的得意里，就会强迫自己买下虚枉的成果，结果对其他的瑕疵却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