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日子我迷上了针线活,哪件衣服掉了扣子、开了线都是我的福音。这不,看到有个拎兜的带子接口有点松了,我又自信满满的拿起针线包。
一个平平常常的晚上,让针线在手指间曼妙的舞蹈,温馨平实中缝就个完好,这就是一份简单的幸福吧!这个拎兜是母亲两年前送给我的,自家的针线活,结实又耐用。不像那些淘到的拎兜,用个两三次,不是底儿漏了,就是带儿折了。
这个拎兜让我想起自己的布袋书包。上学的第一个书包,是母亲用红布缝的,跟这个拎兜的式样差不多。别的同学背着书包,最差也是挎个书包去上学,只有我拎着个布袋书包去学校。上学第一天,我就成了班里的奇葩。小树苗欢欢喜喜着刚露出个头儿,突如奇来被罩上了一大团阴影。害得我一入学就闷头苦读,化自卑为力量,让同学不再注意我的布袋书包,让小树苗挣脱阴影,走向阳光。
母亲一直秉承勤俭持家的传统,只要是能够穿针引线缝出来的,她绝不花钱去买。即将步入12岁的那个新年,“丑小鸭”开始对新衣裳有了特别的期待。母亲白天忙里忙外,晚上则在灯下为我赶制一件粉红色上衣。临近春节,这件“手工定制”终于穿在了我的身上。照着镜子,活脱脱一农村丫头新鲜出炉。尤其是那两个大兜,四四方方、明明白白的缝上去,母亲还当我是个馋嘴的丫头,有俩大兜装好吃的就乐呵了。我大哭大闹一场,积蓄已久的郁闷如火山般爆发,最后的解决方案当然是另买一件。哇!新买的公主服简直魔力无限,穿上它,我立马不再大声大气的说话、风风火火的奔跑,变得温温柔柔、轻声细语,不起眼的“丑小鸭”一下子有了淑女风范,引来无数羡慕的眼光。从此,母亲的针线活仅限于修个裤脚、钉个钮扣。我彻底告别了母亲的“手工定制”,昂然步入我的青春时代。
也许是因为年少时的这个心结,我不喜欢针线活。刚结婚时偶尔钉个扣,还被爱人讥笑不如他钉的好。后来婆婆来了,所有针线活都给她。
婆婆对针线活有着发自内心的热爱。晚上,常看见婆婆戴着老花镜,欣欣然缝着什么,有时还哼着小曲,吸引我不时过来看个究竟。
这些针线活里,常常融汇着婆婆的奇思妙想和聪明才智。我送她一件小衫,袖子有点短。婆婆把一双破袜子的袜口剪下,缝于袖口,颜色合适,还有松紧。这样的想象力令我大开眼界。去年冬天格外冷,我给女儿买的帽子好看不中用,女儿戴着帽子还直嚷嚷“冻耳朵”,婆婆在帽里贴耳朵的位置缝了两块厚绒布,女儿戴着暖和了一冬。
有时看婆婆穿针引线煞是洒脱,不由为自己拙笨的针线活心生惭愧,不知不觉间在她身畔学两手儿。自己当家作主,慢慢体会到那一粥一饭、一针一线里的心思和不易,恍然勤俭持家的传统不能丢,但也要与时俱进。女儿吟诵“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又让我想起幼时母亲在灯下缝衣的温馨和幸福,不由心生向往。
真是心手相连,一颗心活络起来,再拿起针线,有着天生的熟稔。女儿的衣服掉了扣子、开了线都来找妈妈,简直让我受宠若惊。针线活做得多了,脾气也慢下来,整个人平添一份温和持重。
我爱针线活。年少的我,把针线活与穷苦的生活连在一起,心生抵触。年岁渐长,慢慢能用一份欣赏的眼光,看到一针一线里的生活和细密针脚里的爱。这份蜕变,是时光的馈赠,也是一段美丽的心路。 吴 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