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吃枸杞头,可以清火,如北方人吃苣荬菜一样。”这是汪曾祺先生在其作品《故乡的食物》中的说法。
枸杞头,就是枸杞的嫩芽,可凉拌,可爆炒,极清香。春天的枸杞头鲜嫩,味纯,确实是一绝美野蔬,得到了不少方家的青睐,连最早的《诗经》中都有记载,“陟彼北山,言采其杞”。苏东坡尤爱食枸杞,并作传世名篇《后杞菊赋》云:“吾方以杞为粮,以菊为糗。春食苗,夏食叶,秋食花实而冬食根,庶几乎西河南阳之寿。”《红楼梦》里的宝钗和探春也专门点过这款风味小食,说要吃个油盐炒枸杞芽儿,大大方方地一掷就是五百钱,想是山珍海味吃腻了,馋枸杞头的清芬与鲜嫩,真正春天的甘美与馨香啊。
枸杞头的吃法其实简单,开水焯过,沥干,堆在白瓷盘中,淋上麻油、酱油、醋,加了胡椒末,最好撒点白糖,去其微微的苦涩,马上就有一股子清香滋味直往你鼻孔里钻,由不得你不快快地夹上一口,细细地品品,顿觉齿颊留香,再品,咂咂嘴,方知古人爱这野菜,实是不谬,那滋味美得很哪!也有清炒的,无非是油盐爆炒,刚断生,马上装盘,上桌,碧绿生青的,堆在蓝花瓷盘里,热气腾腾中,活色生香,垂涎欲滴是难免的,客气什么,赶快动手啊。纵是满汉全席,只这一款清炒枸杞头,像个伶伶俐俐的小家碧玉似的,早已夺了多少侯门绣户的大半风头,虽说不是主角,其色其香其情其态,又怎能叫人遗忘?枸杞头就有这等诱人的魅力,吃上一回,你就心甘情愿地爱上它了。
至今记得童年时,家乡的路边坡埂上多的是枸杞。桃红柳绿的日子,家里没菜了,母亲便顺手摘上一篮枸杞头,用油盐炒了,特别下饭——痛痛快快地两碗山芋饭就下了肚。现在想想,那日子真是让人想念,为那时的好胃口,虽说清贫,吃的却是如今难得一遇的美味啊。住在城里,哪里去采枸杞头啊?这年头,越是野生的原生态的东西,越来越为人所关注和重视了,关键还是人类离真正的自然越来越遥远,而真正原始的不受环境污染的东西太稀罕了。
去年我从郊外挖了一棵枸杞,移栽在花盆里。今年,已长出了新叶,那样清嫩的绿芽,翠生生,水灵灵,正活泼泼地一个劲儿蹿芽长个,漂亮极了。有几次,我想摘了,凉拌或清炒,到底不忍下手。自家长的,就当风景欣赏吧,哪舍得吃呢?
朱秀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