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3月27日,香港电影节上刚刚公布了四部大师微电影。从2012年开始,大师微电影开始成为观影人格外的期待。今天要介绍的正是首届四部微电影中的《行者》。这部电影时常不到26分钟,一位身披红色长袍的行者,兀自垂颅,迈着沉缓的脚步丈量香港芸芸滚滚的街头。行者与周遭存有距离感,让观者开始怀疑或者思考时间的刻度,这可能也正是短片想表达的。
往来熙攘,他用40秒迈一步
微电影执导者蔡明亮,演员只有一位——台湾的李康生。片名《行者》用苍劲厚重的书法写就。伴着嘈杂的街边的喧闹——正如我们每个人每天步履匆匆穿梭于马路所听到的却又几乎没太意识到的嘈杂声一样,一个身披红色长袍修行人的背影出现在屏幕的正中间。行者垂着头,一成不变以至于他好像本来如此。已经过去1分多钟了,但只见他夹于逼仄而斑驳的楼梯“一动不动”。正怀疑网络卡住了,但楼梯口隐约可见的行人来来往往,提醒观者影片正在进行。再仔细观察,行者赤裸的双足在以一种不易觉察的速度缓慢移动。而他下的这几阶楼梯的时间,前面已经来往了几十个人。
下一个场景中,行者依然保持垂颅躬身,经过一个寻常的贴满了五颜六色的小广告牌前。这时镜头完整地呈现了他的侧面和他的步伐。他离广告牌不过一米多的距离,但他足足用了将近3分钟的时间。大约计算了一下,行者每迈一个步子要用40秒,而且每次抬脚或者立稳也要花上好几秒的时间。好像每一步都是经过深思熟虑,与大地谈妥了一般。
他的静默比照着世界的喧嚣
镜头很少捕捉他的面部,但以为数不多的几次露面看来,不是木然不是冷峻,但很难说他带有什么表情。行者走过人行天桥,穿过人声鼎沸的闹市。而在他的身边,是轰鸣呼啸的汽车、步履匆忙的行人。他们忙着赶路或者兜售货物,对比绝无声响而又缓慢移动的行者,说他是一个异类绝不为过。一边是翻滚,一边是静默;一边是赤足丈量,一边是滚滚车轮、集散芸芸众生。他们存在于一个时空,但又完全归属两个世界。也许有那么一两刻,这两个世界短暂地照面,那就是街上的人突然注意到身边这个红色“怪物”的存在。他们驻足、嬉笑交谈,用现代人都熟悉的手机或者相机对着他拍摄,但脸上显然是不解——或者甚至未及思考。
天色由明到暗,他依然用他的速度在行走,在他之外,风声、人声、歌声一切如旧。他走到一个公交站台,已经过去了两辆车,而他还没有走到上客点;当他从一个商场的楼梯慢慢走下去,背景强烈的白光映衬着他,更映衬着前面浮生人头点点。香港的时间一下被分割成两种刻度,一个是众生的,一个是行者的。后者的刻度看上去是那么慢——当然是较之于我们都已经习惯到无意识的社会时钟而言。他的步伐看上去那么舒缓、沉稳、踏实,反倒是路人显得焦灼而不知所终。
影片的最后,终于看清行者微举的手里拿的东西,是一份面包。他同样缓慢送到嘴边,安然到有些入睡的神情咬了一口。整个影片没有台词没有音乐,但这时响起香港明星许冠杰的《一水隔天涯》,英文翻译的是,“没有钱一切都是梦,有钱才会站到幸福的一边……”观者可以把它作为对影片的主题的关照,关于追逐、关于物质。
在缓慢里寻找自己的步伐
影片的拍摄背景是喧嚣繁华的国际都会香港,人们朝暮奔忙,从不停歇,其实不只是这里的人们如此。每天的生活好像是一场赛跑,关于功名和地位。好像每个人都被缚其中,或者又自甘沉湎。但这个行者的出现,他缓缓的步伐穿梭其中,显得迥异,又引人思考。太阳升起落下,行者以这般迥异常人的方式穿梭全港,仿佛是奔流不息的江河中央一个岿然不动的小渚。不知起点,不知终点,无所从来,亦无所去。
影片公开之后,就引起了各种的评价。豆瓣网友kurillaz称,主人公走的很慢,之所以我们觉得他“慢”正是我们有比较之心。反问一下,他真的慢吗?那么多快叫快呢?你走的快,有人比你更快。“有什么理由还觉得他慢呢,也许他的速度才是正常的呢,所有人都太快了呢。”这俗世只存在比较,比较即是痛苦。本来就没有任何标准,所以活在自己的“速度”里,才不被浮世所干扰。
扬子晚报记者 陈 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