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纪事

    [南京]明前茶

    小瞻留着李宇春式的短发，一身中性化的打扮，短袖白衬衣，黑色的利落马甲背心，整整齐齐的缎带领结，一双手伸出来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装饰，没有指甲油，没有戒指，没有女孩子常戴的各种珠翠水晶手链，甚至，没有手表。小瞻笑着说，在调酒行当，洁净没有任何装饰的手，是客人注意的焦点，何况她也不需要手表，只要一开始调酒，心里就有秒针在滴答滴答响，注入一种配酒的时间最好是七秒，绝对不会六秒注入完事。经过严格的训练，24岁的小瞻已经能做到，调一款酒，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她已是上海滩上赫赫有名的鸡尾酒调酒师，在这个多数是男孩成名的行当里，站稳了脚跟。

    小瞻的成功，与兴趣和认真不无关系。她19岁出道，每天提前一小时上班，连调酒用的冰块也亲自用矿泉水做，优质矿泉冻出来的冰块，每一粒都像水晶一样方方正正，闪烁着璀璨的光芒；这样的冰块放在舌尖上，冰到有微辣感，放进调酒用的雪克壶里，剧烈有力地摇动，从来不化不散，不会出现酒杯里的冰块变成碎冰的窘状。

    连调酒用的鸡蛋，她也去有机超市买了七八种来试，有的鸡蛋蛋黄不够鲜醇浓郁，有的是蛋白的劲道不强，比较了很多次，她才选中一种鸡蛋，不用分蛋器，包围蛋黄的那层坚实有力的膜，就能在蛋壳里将蛋黄与蛋白完全分开。蛋白搅开后，酒的泡沫会如细雪一样涌出，竟能在10分钟内不破灭；酒的颜色也会像塞尚的油画一样美。当然，酒色看上去像雾天还是晴天，要看小瞻加的是一整颗蛋白，还是1/4颗蛋白。

    看小瞻做鸡尾酒，绝对是超级享受。只见她把冰块夹进调酒壶上层，接着在调酒壶里快速注入美丽的蓝橙皮酒、伏特加、新鲜柠檬汁和甜柠檬糖浆，阖上调酒壶，双手抬高至肩膀，用手腕来回摇荡，先上下来回甩动约10次，再以水平方式前后摇动约10 次，只听见冰块们在调酒壶里有节奏地撞击和舞蹈，前后只8秒钟，壶壁已经出现一层细密的水雾。小瞻将酒透过隔冰器倒进冰镇过的酒杯里，再倒进香槟酒至八分满，最后轻轻放进柳橙皮和一粒装饰用的樱桃，一杯如莫奈名画《日出印象》的蓝色香槟鸡尾酒就诞生了。

    也有性格外向的客人需要调酒师当桌为他们表演。色调类似的蓝色鸡尾酒，小瞻是将木莓香甜酒和蓝橙皮酒在杯中点燃，然后用香槟酒浇熄的方式来调的。她透露这个小魔术的要诀是：酒杯要事先冻得发脆，手指轻弹上去声音不发闷，这样才能保证美丽的蓝橙皮酒不会在燃烧的一瞬间挥发殆尽。橙皮酒的颜色与口味还在，只是在点火一燎的过程中，去除酒的辛辣，使酒温和且入口顺畅。

    小瞻在6年前参加高考，考出来的分数无法在像样的本科院校念个“适合女孩子的专业”。当时全家开家庭会议讨论小瞻的出路问题，父母提出，小瞻要么复读，明年再考；要么家里就要倾囊而出，供她出国读书。小瞻自己提出来要走第三条路：学一门手艺，在20岁前自食其力。小瞻认为，在上海，白领们的工作压力甚至超过东京。他们在漫长的加班后，需要找个地方放松一下再回家，避免将负面情绪带回家中。酒吧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学会调酒，大有可为。小瞻已经做过调研，世界上的鸡尾酒品种有5000种，新的样式和口感还在不停地创研出来，“我为什么不可以当这样一个创造者呢？”

    当然，过程非同一般地辛苦。光是摇酒训练，小瞻就练得两臂酸麻，回家后连筷子也拿不住；同样的鸡尾酒配方，不同的人做出来，口感会有天壤之别，这里面，需要别样的悟性。小瞻如今成了一个艺术迷，凡是在上海举办的艺术展，她都要去看。小瞻妈妈不解地说：“你一个调酒师，为啥要去看这等高大上展览？”

    小瞻但笑不语，她可从来没觉得调酒与艺术不沾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