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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丽明(作家) 巴西1∶7惨败德国,一个强队的崩溃,就那么应对不及地发生了,就像多米诺骨牌的轰然倒塌。整整一天,我的难受无以言表,甚至不关心下面的比赛谁输谁赢,谁能夺冠,仿佛巴西世界杯的意义就定格在这一战了。唯一不堪设想的是,巴西球员还不能避开世人的眼目去疗伤,他们还要跟强大的荷兰队决出三四名,斯科拉里这个了不起的老头,还要硬朗地面对一切。 我不是巴西球迷,可是这场灾难的悲剧性已经越过了偶像崇拜的界限,渗透到所有的人,这是一场伤及每个人的惨案,以至于进到第五个球,巴西的冤家对头阿根廷的球迷也发现不对,不再高唱他们的“神曲”了,我甚至觉得德国的克洛泽没有用空翻来庆祝他那破纪录的进球,也不仅是因为他左脚有问题,还因为这轻易的进球不够狂喜的级别,或者是他宅心仁厚,不忍在对手赤裸裸的痛苦上再压上自己的欢乐。 惨剧到了这个级别,已经不是主力缺阵,射术不精,选人错误,赛程折腾等枝节原因可以解释的了,它是植根于人性深处的一种错误,是与生俱来的,一旦因缘聚合,让它发生作用,它就酿成一场灾祸。 我清楚地记得,在比赛以前,我也和很多人一样,相信这样的逻辑是存在的——内马尔受伤也许是一件好事,因为斯科拉里比较保守,有大牌球星依靠着,他就不肯变革,全队也都过度依赖内马尔,所以没有内马尔,说不定能解放全队的创造力。专家们也一直诟病巴西失去了桑巴艺术足球的特点,说巴西足球曾经代表着华丽、自由和浪漫主义,1982年和1986年,他们踢出了赏心悦目的足球,可惜攻防明显不均衡,连四强都没进。从那以后,巴西队开始转型,喜欢在后场囤积重兵,进球就靠前场超级球星的发挥,以及边后卫的进攻,这是欧化的风格,不是巴西风格。这些指责和期望都在把巴西推向一个境界,要解放,要自由,要浪漫,要超功利。 好了,如果说这样一种群体的愿望,在之前一直被“保守”的斯科拉里置之不理的话,当巴西队在他现实主义、功利主义的操控下,终于战战兢兢、跌跌爬爬地来到了与德国对阵的高空作业阶段,偏偏斯科拉里手里唯一具有现实可靠性的两员大将内马尔和席尔瓦折损了,在东道主必胜和对手更强的压力下,他们的实力却更弱了,这时,群体的呼唤终于发生作用了,此时的斯科拉里,除了相信他看不见的潜力,还能相信什么呢?依据精确的计算和布阵只能认输,不如让球员们解放,假如他们每个人都能把个人历史中最好的状态调动出来,说不定桑巴足球能重新开出浪漫的花。呵!大举进攻,快速进球吧,魔瓶打开了,大撒把,这是释放能量的时刻,腾云驾雾……然后,他们从高空快速地——加速地——坠落。 让我心生恐惧!因为我们每个人都会犯这样的错误,越是实力不够,越是会相信奇迹,我们不是在上世纪50年代,在国民经济喘息未定的时候,就搞过一场“跑步进入共产主义”的大跃进吗?审视个人的历史,这样的惨痛也未尝没有。所以,我不把巴西队的耻辱只看成他们国家队的耻辱,那也是属于我的,也是属于人类的,它又一次刷新了我们对人性耻辱的记忆,但愿它带来的震惊和痛苦,能够通过我们的反省,对人类的精神财富有所增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