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相凯(体育解说员) 1994年夏,美国世界杯。 那是一届以炎热著称的世界杯。瑞典球星拉尔森一句:“一根叫拉尔森的雪糕正在融化。”将20年前那个火烧火燎的夏天描述得惟妙惟肖。 那一年,拿着大哥大的人们通常是不开机的,打的出门已算得上是土豪行径,而哥伦比亚足球,正处在一个比中国的改革开放还要形势看涨的爆发性增长期。人们说:这是一支比巴西更巴西的球队。 无需回看录像,光是想想那一个个闪亮的名字便足以叫人血脉贲张了。“金毛狮王”巴尔德拉马、“猎豹”阿斯普里拉、“黑色闪电”林孔……他们是艺术足球的代表,也是南美人狂放不羁性格的极致体现。 可有一个名字更不该被遗忘——埃斯科巴。以足球的名义。 他留着齐秦般的发型,长相酷似《成长的烦恼》里的老爸,作为球队的中卫,他在那一代哥伦比亚球员中似乎是个异类。卡位准确,上抢冷静,动作绝不拖泥带水。凭借优异的发挥,世界杯后将加盟意甲豪门AC米兰。等待这个27岁年轻生命的,也许是一段全新的冒险。 可小组赛对阵美国的生死战成了埃斯科巴命运的拐点,也衍生出了足球史上最大的污点。 哥伦比亚人慢条斯理地控制着场面。巴尔德拉马的指挥潇洒自如,阿斯普里拉的冲击摧枯拉朽,美国人的溃败看起来似乎只是时间问题。然而意外却不期而至。 在美国队一次威胁不大的反击中,埃斯科巴,这个原本可以成为马尔蒂尼队友的年轻人,却鬼使神差把对方的传中踢进了自家大门!这个乌龙造成的恐惧感迅速在球员中蔓延——赛前他们已收到赌球集团的死亡威胁,哥伦比亚必须出线。而更早前,球队的门神伊基塔亦因与毒枭有染被捕。 遭此重创,哥伦比亚人最终积重难返,1:2不敌美国,惨遭淘汰。这支才华横溢的球队,就此诀别。 但那时的人们不知道,悲剧才刚刚开始。 几天之后的7月2日,回国的埃斯科巴不顾女友和朋友的劝阻,执意要去麦德林郊外的一间酒吧。但酒吧里的人们认出了他,并嘲笑他的进球“非常漂亮”。心情郁闷的埃斯科巴和他们发生了冲突,争执一直延续到酒吧外。凌晨三点左右,就在自己的汽车前座,他被数名枪手乱枪打死。 生死战,生死线。 人们一直在慨叹玫瑰碗球场巴乔落寞的背影,那么,埃斯科巴的凋零呢?利物浦传奇教头比尔·香克利曾说:“足球无关生死,但足球高于生死。”这句话,被无数狂热或故作狂热的球迷奉若神明。可是,又有哪一种生死的重量是足球所能承受得了的呢? 20年后的今天,世界杯再次回到了美洲大陆。天气一样的炎热,巴西一样的热门,而比分,也是一样的1:2,一如埃斯科巴的最后一战。 是宿命?是缅怀? 赢下“巴哥战”的东道主代价不菲:内玛尔骨裂,蒂亚戈·席尔瓦停赛。全场比赛双方加起来犯规达到55次,创了本届杯赛记录。两支艺术足球的代表,却踢出了一场血肉横飞的橄榄球比赛。 22岁的哈梅斯·罗德里格斯哭了。他罚进了点球,以6个进球领衔射手榜,但他的球队却出局了。可他依然是幸运的,这不仅因为对手们在赛后送出的真挚拥抱,或是哥伦比亚本届杯赛杀入八强的历史性突破,更重要的是,因为足球,他可以摆脱战乱不断、毒品泛滥的哥伦比亚生活。 20年前,全世界因埃斯科巴而哭泣;20年后,全世界看着罗德里格斯泪流成河。而世界杯,就像南美大陆午后慵懒阳光下的阴影——你永远都不知道那下面隐藏着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