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空间

    吴振宇

    一大早就听见老丈人在跟丈母娘说话，竖着耳朵听了听，原来是老丈人经过一个垃圾站，看见一名中年妇女在里面翻找东西，本以为是捡垃圾的，走近了才发现中年妇女旁边有一个菜篮子，里面是刚刚从垃圾堆里翻捡出来的蔬菜，包括苋菜、辣椒、蚕豆角和毛豆角等等，一样样都分捡好了，整整齐齐地摆在篮子里；最让人揪心的是女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天那么早，小男孩居然也跟了出来，还不停地喊妈妈。老丈人说他当时看了心里很难受。

    我听了也有一种心痛的感觉。我不知道这位母亲何以潦倒到要到垃圾堆里寻找食物，她肯定是生活上遇到了相当大的困难，但不管如何困难，她还是没有去当乞丐，而是自食其力，以如此最卑微的方式维持着最卑微的生存。

    据老丈人说，那位母亲穿着一件月白衬衫，干干净净的；头发盘得也比较考究，用一枚深蓝色的蝴蝶结扎着，并没有一般拾荒人留给大家的印象。老丈人说的那个垃圾站我知道，是在一家超市的旁边。每天超市里都有卖不完的蔬菜，看看差不多要过时了，就把它扔到垃圾堆里。随后的几天，我经过那个垃圾站的时候就会特别地留意一下，但是一次也没有看到她。大约大多数时候，她都是躲着众人的吧，那天老丈人只不过很凑巧地碰到了而已。

    前两天看报纸，看到了一个名叫艺雯的小女孩的故事，小女孩23个月大的时候就被确诊为急性重型再生障碍性贫血，骨髓基本失去了造血功能，每隔一个星期就要到医院输一袋血，一袋血1650元，这么多年下来，已经花掉了130多万，她的母亲始终没有放弃，而是四处筹钱以维持她的生命。小女孩病情稳定的时候，母亲就到外面打工，有一次小女孩要上厕所，因为脚上无力，是小女孩自己爬着去的。面对不堪承受的人生困境，这一对母女没有退缩，而是选择了勇敢面对和坚强承受。采访的最后，小女孩给记者唱起了《虫儿飞》：“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

    看到这儿的时候，我心里唏嘘不已，那种很熟悉的心痛的感觉又冒了上来，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位捡蔬菜的母亲，也许她也有这样或那样的人生困境吧？只不过小艺雯报道了出来，而她的却不为人知，大概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吧。

    我的父亲是抗美援朝的老革命，在他人生30多岁的时候被错划成了“右派”，40多岁的时候被打成了“走资派”，50岁的时候还在一个水库里进行劳动改造，每天和一个年轻的农民兄弟抬石头，从早抬到晚，没有尽头，很多同样处境的老朋友都放弃了生命，而他却挺了过来，55岁的时候平反，如今已经是87岁的老前辈了，在城郊接合部的一个院子里安静地逸享晚年。按照父亲的说法，在人生困境的那二十多年时间里，他也从来没有放弃过希望。

    父亲说这些话的时候，院子里许许多多的扁豆花开得正盛，那些扁豆，母亲种下去的时候只是很小的一粒种子，如今已经千朵万朵地开满了希望。

    也许，我们每个人的一生之中都有这样或那样的人生困境，只不过相比那些极端的情况而言，我们的人生困境实在算不了什么，咬一咬牙也就挺过去了，所以更多的时候，我们都应该在困境中种下一粒希望的种子，也许等到扁豆成熟的时节，它就会千千万万地笑满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