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丽明 (作家) 西班牙队1∶5大比分惨败荷兰队以后,它的慢节奏开始被大家诟病,虽然这种节奏恰恰是它之前的制胜法宝,可足球场上就是这么残酷,胜了,这种节奏就是好的,败了,这种节奏就是坏的。评论者也从胜败中敏锐地发现战术打法中时移势易的倾向。 我不是西班牙队的粉丝(我哪个队的粉丝都不是),不过我异常同情上届冠军的尴尬处境。它该怎么办呢?继续这个节奏?如果世界杯的大势的确要灭绝这种节奏了,那就只能死了。那就加快节奏?——失利失势的处境常常会让当事者听从了旁观者的聒噪,可问题是,节奏是缔造者的功业,成型者改得了吗?如此看来,似乎前景真的不妙,不改节奏是被别人毁,从外部毁,改变节奏是自毁长城,从内部毁,怎么着都是个死。 我关心这个节奏问题,因为我也有相同的处境,我的思维速度,说话做事速度一向比别人慢,连心脏的搏动都比别人慢,每次查心电图,医生都要写上“窦性心动过缓”,问什么叫“窦性”,医生说是天生的,没关系。可我以前并不清楚我这种天生的节奏与情境的关系。记得多年前有一家电台曾邀请我做一个系列节目,回答听众的问题,我居然答应了。问题回答得还可以,自我感觉也不错。可事后听了录音,把自己换到听众的位置,节奏的毛病立马显现出来了,我讲话的那个速度,让我自己也听得不耐烦起来——这种话也不需要多想的,有什么必要这么慢悠悠地、而不是快快地讲出来呢?这个节目我做了一次,很自觉地不做了。因为那种迟缓,正因为它没有必要,自己也没有感觉,才是自然的,舒服的,如果我用适合听众的速度去讲话,势必有思想负担,有负担就会分心,那就不可能讲得好了。 所以,在节奏问题上我不可能加诸任何功利的要求而加以改变,唯一可做的,就是识别与我的节奏不匹配的外部情境并离开它。同时,我也发现了节奏慢在剥夺我对讲话场面的控制力的时候,赋予了我对文字的一种控制风格,因为节奏慢,我总是能在瞬间感受到层次更多、幅度更宽的信息,它们常常会相互并住,一个也出不来,我也根本就找不到什么单刀直入、鱼贯而出的方法,只能按照这些信息的原始秉性,寻找一套绵密而紧致的重重叠叠的组织方法,使它们同时被携带,宽广地被推进。当然,这种并非血气方刚、几近于老谋深算的方法,是需要时间的,是慢热的,就像西班牙球队一样。 多年来我的努力就是要让自己的节奏具有控制力,而不是改变自己的节奏受别的节奏去控制。如果我是西班牙队的主教练,我宁肯尝试前者而失败。因为前者有可能死,后者是必死。除非回家把球队来个大换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