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育邦2008年写过一首诗,名字叫《我徒步走过很多时光和道路》,后来收入诗集《忆故人》。他“继续走下去,不确定的经验在血液里游荡”,多年之后便有了这本随笔集《潜行者》。育邦与大师、经典相遇后的思考与冥想在这本集子里一一呈现。育邦不是一个高产的诗人,在有些场合也显得沉默、羞涩。然而翻开《潜行者》,你便会发现育邦的另一面:不知疲倦和滔滔不绝。不知疲倦指的是育邦惊人的阅读量和涉猎甚广的知识兴趣范围,而滔滔不绝指的是他在谈及诗歌与写作、大师与经典时的亢奋和虔诚。 相对于小说家、作家的随笔,我更喜欢阅读诗人的随笔。从小说到随笔,相对来说,是从一种散文到另一种散文,是一种语言、思维在技术层面略显不同的两种面相。从诗歌到随笔,是两种文体、两种语言、思维的跨越,是两种写作状态的对抗、弥合或互文。对于诗人来说,诗歌写作如果是一种“日常”,那么随笔所揭示的,便是诗人打破日常的“意外”。这种意外,是一种精神上的休整、漫游、追寻,最终将指向返乡,即回到作为“日常”的诗歌写作。如育邦所言:“精神返乡,也是自我流放,他们是相互交汇的河流,日夜不停地在我们体内流淌。” 育邦在风景的中心与大师交谈、辩论,稍事停留然后重新出发。于是,莱辛、毕希纳、福楼拜、巴别尔、普鲁斯特、贝克特、加缪、卡夫卡、热内、策兰、米沃什、齐奥朗、卡佛、帕慕克、克莱齐奥、德勒兹、桑格塔……大师的名字和作品,散落于育邦游历的足迹间。乔治·布莱说:“阅读是这样一种行为,通过它,我称之为我的那个主体本源在并不终止其他活动的情况下发生了变化,变得严格地说我无权再将其视为我的我了。我被借给另一个人,这另一个在我心中思想、感觉、痛苦、骚动。”这也是育邦将这组谈论大师与经典的文章命名为“镜像”的原因。他像波特莱尔笔下的“寻找躯壳的游魂”,不断地通过阅读走进大师,在大师的生命、文字、思想中映照自身、发现自己的某个侧面。他不满足于“镜像”中偶然的片段与残像,于是他需要不断地上路,继续寻找。所以育邦会说:“在观光的路上,我走了很久,至今仍未停下脚步”。在某些方面,育邦的生活、他的职业、他的兴趣爱好、他的一切只与诗歌、写作、阅读相关,“他唯一的安身之处就在那些洁白的、尚未展开的纸上。” 育邦的这部随笔集的名字来自电影大师安德烈·塔科夫斯基的一部电影《潜行者》。这位导演的父亲是俄国诗人阿尔谢尼伊·塔可夫斯基,他曾写过这样的诗句:词的统治已有很多世纪,假如你是一名诗人,那么,你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别的道路。这是诗人的宿命,他的道路注定只存在于词与物之间深深的裂缝中。但是因为阅读,大师们一次次复活于后世诗人的写作中。在通往命运窄门的流亡途中,大师们的幽灵始终与执着于凝望现世的卓越诗人一道前行。 方 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