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标题有点“雷人”,有点“八卦”,但均为我所历,有根有据。
当年柳苏的《你一定要读董桥》像一幅广告或一帖催化剂,把董桥催成“董糖”。之后二十多年,董桥在大陆陆续出版了文集、选集、文存和单行本约三四十册之多。2004年,我做了一味名为《旧时月色》的“董糖”。“人间万事消磨尽,唯有清香似旧时”,旧月太迷人,逗起一拨董迷们的兴趣,很想得到董桥的签名本。董桥远在香江,深居简出,不能实地签售。董迷们便纷纷找上我的门,逼得我充当董府看大门的角色,狼狈得很。我为友人“断过桥”。
南京,一位二十多年的哥们,受一所名牌中学的委托,央我请董桥为他们学校题字。碍于老友的面子,我答应“试试”。北京。一位有恩于我的大姐,说她一亲戚的孩子报考香港中文大学,须一位香港文化名人推荐信,嘱我请董桥出一纸八行书。我难以一口回绝,云“试试”。
恕我滑头,我答应的两个“试试”,都没试。对前一位,倒不是我感于董桥“字不好”(自谦),而是我了解他的为人历来低调、不事张扬,喜雅不爱俗;后一位,要董桥在不看孩子的相关资料,不辨孩子真实水平的情况下,就做“命题作文”,绝不可能。董桥受的是英式教育,是一位讲理性有绅士风度的自由知识分子,极为爱惜羽毛。感谢两位师友理解宽容了我。每思及此,总有一种未尽“忠人之事”愧对故人的不安。其实,我与董桥只有一点文字交往,迄2012年连面都未照过,只是一般编辑与作者的关系,平淡得不能再平淡。出于尊重,我不想为难他;出于私心,我不愿委屈自己。不过,我也心安的是,我的孩子赴港央我介绍董桥,我也回他:“免了吧!”我为友人也“搭过桥”。
董桥七十岁,一位楹联家撰了一副寿联,“董理华章思汇海,涵凝墨韵艺为桥”,请台湾百岁老书家赵松泉先生书写,托我转交。他本无求,只表一个读者对作者的钦敬罢了。我感于他们的盛情,当了“二传手”。董桥礼数极周,给两位先生各写一函致谢并签赠新著一册。另一件是,一个同业晚辈又是十多年门对门邻居小C,她到香港开会,想拜访董桥。我实在难以辞绝即告董桥。董桥说好啊,又云:正好某日他请客,让小C顺便也来坐坐。小C回来后向我炫耀:董老师请她在陆羽茶室吃饭,包间里挂的字画竟然是名人真迹……我问请了哪几位?她说只有董老师夫妇和我呀。原来他是专门请小C的。
江西某县中教历史的z女士,是个董迷,家境不裕,平时节俭得很。但遍搜董氏著作,不计书值,购牛津版《董桥小品》、《一纸平安》等,还预订海豚版《英华沉浮录》毛边本种种。《董桥七十》在孔网拍卖那会,她瞒着她的先生,居然舍得花500元购一册编号本。她写信对我说,“董桥的书,多半买牛津版,因为封面好看。认真读,单就作文而言,其实能学到不少东西,我便喜欢他文章里的句句之间、段落之间的行云流水,曲折流转的韵味。”“得到一枚董桥签名的藏书票,虽说是印刷品,也喜欢。”又说虽有董氏签名,终觉不满足,总觉得那是用孔方兄换来的,缺少一种手温。我感于她对董桥的仰慕,遂将董桥签赠给我的《清白家风》转送于她,顺赠一枚董桥致我的信封。董迷群中,女性多于男性。广西一大学女教师T女士,在读了《旧时月色》后,“转了十八道弯”找到了我,坦然向我索董桥的信址与电话。我说如有信函,我可代转。她说想与董老师直接通信。我坚拒,说我与董先生有约在先,不便破例。她求我“网开一面”。我问为何非要“面对面”?她说看了《湖蓝绸缎》一文后,一时兴起买了一段湖蓝绸料子,做了一件旗袍,她要穿着这旗袍照张相……我听罢不禁失笑。时过五年,这位T女士又找到我,说她的先生经营一家品牌衣饰公司,产品质量奇好,想送董老师一件。如此盛情,我不能贪污,只能说我可将此意转达董桥,悉听他便。董桥回复的内容自然在我意料之中,但在信中嘱我转达谢意。2013年末,这位女士告诉我一件趣事,她常去香港,知道董桥常在陆羽茶室招待客人,她每次去港,都要到陆羽茶室去吃点心,希望能有次意外地邂逅。某次,她带的行李多,想寄存茶室,服务员说他们没有寄存业务,后来她说了句我是董桥老师的学生,服务员欣然同意了。
我将这事告诉我太太,她调侃说这叫“魂断董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