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倪正一觉睡醒,在睁开惺忪双眼的那一刻,遽然看见江月荷坐在床沿,双手抱膝,下巴搁在膝盖上,愣愣的,这个动作会让他心里发毛。他温声说:“起这么早!”她“嗯”了一声,还是木木的,等他问一句或几句“有什么事吗?”她才开始讲那是什么事,问题往往比较严重——昨夜她想了一宿,还想不通,所以一大早又接着在想。有时倪正下班回来,打开门,见江月荷独个儿坐在沙发上,也不看电视,也不发微信,也不叠衣服、吃零食、剪指甲什么的,只是出神,脸上没多少血色,见他回来了,也不搭话,他根据经验判断,那肯定是在外面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或是从单位里带回来的——单位里不愉快的事总是很多,他可没惹她,上午出门时还好好的。等她讲完了心中的委屈,他抚慰了几句,便开始很识趣地主动做一些家务,比如拖地和洗马桶什么的。
要是江月荷心里欢喜,舒坦,当然不会出现这些身体语言了,那时候,她的嘴巴会像喷壶一样不断把话儿倒出来,或笑嘻嘻的,在倪正耳畔聒噪不休,常让他不胜其烦。但话说回来,他觉得这样也还不错,至少家里的氛围是喜乐的,不用费劲巴拉地去配合去缓和。两个人搭伙过日子,熟知对方的身体语言还是很重要的,只是他的身体语言她又明了多少?这么一想,他的情绪倒有点低落了。 罗 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