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竞 舟 小时候常看父亲养花,看他受折磨。我们也跟着受罪。 父亲养花从不用街上买来的化肥,说对土壤和花都不好,他只用自己沤制的有机肥。父亲对花特别殷勤,隔三五天就要施一次肥。施过肥后,家里的恶臭几天不散。我们就像营养过剩的花草一样,好几天不想吃饭。不大的居室里到处摆着花盆,走路得小心翼翼,万一碰了他那些金枝玉叶,立刻会招来呵斥。 父亲的花草通常我们是不能碰的,但如果一点不碰,父亲也会不高兴。有时候看看土干了,好心给浇点水,父亲就很不以为然:你懂什么?我伺候花草这么多年还没弄懂呢。或者太阳大了,晒枯了叶子,父亲又抱怨:看见不收?怎么都这么冷漠! 花草是父亲的情人,而我们只是他的子女,子女无论怎么摔打,先了后了,肥了瘦了,亲情还是在的。花草可就不一样了,稍不高兴就以死相拼。在父亲漫长的养花生涯中,无论他怎么精心呵护,那些娇气的宝贝们到最后总免不了一死。花草和父亲就这样相互损耗着,好多年。现在父亲老了,不再养花,但是养花的人并没减少。现在,我的阳台上也摆着几盆文竹、兰草、月季之类。我也精心,特意买了书回来看着养,还是不行。看着就蔫了,黄了,枯了,浇水它黄,不浇水它也黄,真不知道它们到底想要怎样。几个花盆放在阳台上已经有碍观瞻了,一狠心,拿到楼下草坪上放着去,听天由命。 随后就遇上雨季。那雨没完没了地下,每天上下班从旁边走过,就想,看来是活不成了,整个儿让雨水给泡起来,根还不烂掉。看看不忍,找来树枝和塑料布,在花盆上方搭了个简易雨棚,一夜过来,雨棚成了一堆垃圾,被小区保洁员扔上垃圾车。 一晃十多天。某天从草坪边走过,忽然发现文竹的盆里冒出了新枝,从这天开始,几盆植物日新月异,新长出来的枝叶油绿发亮,再也不是先前的气色,充满生命的欢愉。天晓得,原来它们并不难养,只是没放对地方。大地才是它们的家园,它们的归宿。在人们高贵华丽的客厅里,它们被悬空了,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后来,草地上又多出了好几盆名贵的植物,看上去都奄奄一息,不知谁家的,也都像我的花儿一样,放到这里让它们疗伤,寻找生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