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木铃 那时候我们小,分得的十几条鱼堆在一起,就觉得已经很多很多了。也是那时候,人们是那么容易满足和开心。 孩子放寒假,窝在家里跟同学聊天,说无聊得很。我建议他们出去玩,他们说懒得动。 那两天寒潮来得猛,气温一头栽下,零下十好几度。小区花园里的喷泉池也结了一层冰。有位年轻的妈妈带着孩子路过,特意到边上去踩了踩。我想起了一条河。那条河小,小得连名字都没有,是水库支流的支流,穿过我们农场场部和田野之间。北方冬天来得早,那时候我们判断冬天的来临就看河水结冰,哪天早晨上学路过小河,河面结冰了,冬天就到了,家家户户开始烧起炕来。 炕也圈不住孩子。我们放学路过小河,秃头二叔家的三哥撬了一尺厚的一块冰搁路当中呢,生怕谁瞧不见似的。有人从仓库里拿出一匹麻来。三哥把冰敲打成小块的。我选了两块冰放鞋子底下,用麻绳绑好就上了冰面。冰分两面,河面上这一面是光滑的,鞋底下那一面不光滑,有的还有凸出来的小疙瘩,我就喜欢带小疙瘩的。在冰面上滑得特别轻快,带着好听的“哧”声,一气呵成到对岸。 农场里所有几岁到十几岁的孩子都出来滑冰了,其实大家也不会什么技巧,更不懂玩什么花式,就是“嗖”地窜出去,再窜回来,撞倒了索性沿着惯性往前滑。晚上回家,大人们指着说,瞧摔得这鼻青脸肿的,真是遭罪啊!这哪是遭罪呢?乐还没乐够呢。 从农历十一月初到来年三月,河面上都冻得跟铁板似的。但我们可以在上面滑冰的时间没有那么久,每年春节前几天,农场要起鱼,分给各家过年。河面上的冰被破开一个个洞,太阳升起来了,渔网撒下去了,在傍晚起风之前收网。 虽然年年看网鱼,但再见到还是会惊诧。我们曾在冰面上疯狂玩耍,谁知底下藏着那么多鱼。鱼跟着渔网出水、挣扎,继而被抛到冰面上,一群人哄拾。晚饭后,场部院子里的大柏树下架起了帆布棚,棚外生着火,棚里挂着几盏马灯在分鱼。也不称重量,只是根据鱼的种类和大小以及每家人口的多少,大概分成大小不同的堆,五口人家庭的领这边的一堆,六口人家庭的领那边的一堆,如此而已。没人嫌多嫌少,把分到的鱼兜回家,全都欢天喜地的。 起过鱼的河面乱七八糟,撬上来的冰东一堆西一堆的,网上来的树枝与河面冻在了一起。我们忙着穿新衣玩炮仗,冰面上又新添了一些炸过的碎鞭炮,冻在河面上,保持着鲜红的模样。 几天前,小弟带孩子回老家玩。他在朋友圈发了好多照片,其中有一条窄小的河很不起眼,那青色的河面是清透的冰,一下子勾起了我的魂。我怂恿他带小侄去滑冰,再拍个照。可是小侄怕摔倒,死活不肯下河。望着照片里寂寞的河冰,突然好心疼。还有一张照片拍的是场部旧址,如今只剩下几棵大柏树。小弟附说:当年,我们在这里分鱼,许多鱼。 那时候我们小,分得的十几条鱼堆在一起,就觉得已经很多很多了。也是那时候,人们是那么容易满足和开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