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朱顺林 大伞已经很旧了,原先伞面上的红黄蓝已褪得近乎模糊,但骨子还在,硬铮铮地立在风雪中。 2016年的第三场雪比前两场加起来还大一些。当我看到那撑在风雪中的大伞时,真的有一种震动:伞下的摊主,竟还没回家过年! 哑巴女人在药店的廊檐下支着一把大伞,遮风挡雨。她五十来岁,几张皱了的纸,一支圆珠笔,揣在粗布袋里,需要与顾客交流的时候就写,写不出来就画。有人说,她生过一场大病,病好了,却聋哑了。残疾后她的丈夫就和她分手了,她一个人过到现在,一直在巷口以织补为营生。 我修的是拉链。虽然,她吭吭唧唧的声音无人能懂,但无论如何你能体会到她内心的热情,眼眸有神,一脸的微笑。我用大拇指和食指捻了几下,问多少钱?她竖了四根指头。我点了一下头,她就拿起剪子干起了活。 等我从菜场返回时,她已笑着在等我了。显然,在我走后,她没有接到别的活。我突然地想,如果仅这四块钱,她的一天怎么过?我很随便地给了她一张十元的票子,摇摇手,表示不用找了。她也摇摇手,埋头在缝纫机的小盒子里找零钱。当我把她找的钱又塞回到小盒子中,她却“呼”地站了起来,把零钱塞在了我的手心,轻轻地但坚决地推我离开。我立刻感到自己误伤了她的自尊心,我甚至看到了她的脸生气得有些扭曲。 我立刻回家,找了一件可换袖口的棉毛衫,一条腰围嫌大的裤子,差几颗钮扣的中山装,来给她修改织补。她望着我笑,笑我懂了她。我也报以微笑。 天色渐渐地暗了,雪还那么大,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大伞下就是一台缝纫机,还有一些鼓鼓囊囊的塑料袋。哑巴女人走开了一会儿,我猜测她一定是到对面的社区领救济款去了。 当我走近一看,我错了。缝纫机前立了块硬纸的牌子,写着“来取衣物”,下一行写着她的手机号。原来她一直在等那些忘了领取衣物的人。现在她站在药店里面的橱窗前打量着过往行人。药店的女孩告诉我:前几天,她就立起了牌子,可一直没多少人来,那些人要么早已忘了,要么忙过年一时顾不到。外面太冷了,我好说歹说把她拉了进来。 我打着伞在大伞下站了良久。大伞已经很旧了,原先伞面上的红黄蓝已褪得近乎模糊,但骨子还在,硬铮铮地立在风雪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