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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诸荣会 《食鱼帖》在怀素传世法帖中,写得真不算好,不要说与洋洋洒洒可谓鸿篇巨制的《自叙帖》不能比,即使与只寥寥两行的《苦笋帖》也不能比,甚至比之怀素那些“醉来信手两三行,醒后却书书不得”的作品,也显得有点松散,有点拘谨,有点犹豫,有点精神不足、萎靡不振;但我读之还是很喜欢——但这主要不是因为书法,而是因为内容。 帖名“食鱼”,想来怀素一定吃了不少鱼吧,否则怎么会为此而留下一帖!但是怀素可是个和尚呵,和尚是可以吃鱼的么?抑或唐朝的和尚是可以吃鱼的么?不能不给人以悬念! 将帖展开,56个字被分作8行书写,读之怀素一副闷闷不乐、郁郁寡欢、百无聊赖的神情如在眼前: 老僧在长沙食鱼,及来长安城中,多食肉,又为常流所笑,深为不便,故久病,不能多书,实疏。还报诸君,欲兴善之会,当得扶羸也。九日怀素藏真白。 噢,怪不得既没有“自叙”中那洋洋洒洒的激情,也没有“苦笋”中那满篇流动的气韵,首先是因为精神不佳,其次是在病中! 不过,好你个老和尚,你的“故久病”,竟然仅仅是原本“在长沙食鱼,及来长安城中,多食肉”,且食肉食得“又为常流所笑,深为不便”!那你这“不便”在哪儿呵?是不是因为“常流所笑”,你就不能公开吃,不能吃太多?看来你还有顾忌,终还没有跳出三界外嘛! 或许本来就是!怀素虽然身为和尚,但佛道既并非他心中的最高,也非他行为的追求,他的宗教则是书法。于是,成为了和尚的他不念经,不坐禅,不守戒,而是种了一万多株芭蕉,每天就着大片蕉叶书写,苦练书法,是为“书蕉”!他写坏的毛笔一支又一支,最后竟堆积如山,埋之成冢,谓之“笔冢”。其实这笔冢之中,埋葬的岂止是笔,应该还有他过早逝去的青春和与青春相伴的种种幻想。因此当流放途中获释的李白,在回家的途中于零陵小城见到他时,李白竟在诗中称他为“少年上人”。 李白评价让怀素一时志得意满、踌躇满志那是一定的,但是或许也让他有些忐忑不安吧!自己的书法真的有那么好吗?于是他离开了零陵、离开了长沙,来到了京城长安。 可是怀素却想家了,想吃故乡长沙的鱼。京城纵有千般好,有一点却让他很伤脑筋,也很不习惯,这就是长安没有长沙那么多河流,也没有长沙那么多的鱼,吃了几十年已吃惯了鱼的怀素,不得不“多食肉”。怀素生病了!他自己说是因为没鱼吃“多食肉,又为常流所笑”才使得他生了病,其实我想,十有八九是他说反了吧:或许恰恰是因为生了病,才想念故乡长沙的鱼的吧!也或许正是在病中,所以他才会脆弱,以致在乎起“为常流所笑”来!因为事实上,当人们邀他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时,尽管在场的的确多数人只是“常流”,但并没有人笑话他;当他在挥笔将宴会推向高潮时,人们只当他是一个书法家,一个艺术家,甚至是一个疯子、醉汉,就是不会还记着他是一个和尚,并进而笑话他。再说了,就算是他的所有言行真的“为常流所笑”,他又什么时候真的在乎过呢?病中的怀素居然在乎起来了,看来任何人在病中都会变得很脆弱的!想到这儿,我也就原谅了怀素将这件《食鱼帖》写得不够精彩了。好在他的病应该快好了,因为他在此帖最后几乎是怀着激动的心情报告“诸君”,若再有聚会,一定努力参加。 那一定又将是一场笔飞墨舞的精彩表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