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竞舟

  回望徐明德的菜地，想起陶渊明的诗：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

  徐明德是一个未雨绸缪的人，没退休就存了一份心思，成天在南京城周边转悠，为自己今后的新生活寻找出路。转了一阵之后，寻得一块荒地，圆了他衣食无忧之后的最大梦想——扛着锄头去种地。

  荒地离他家有点远，来去二十多公里，出租司机不愿跑，嫌太偏太荒。他就自己买辆车，皇冠，每天开车去种菜。太阳偏西的时候回家，顺便把全家人吃的蔬菜都带回去，吃不完可以送人。忙活了半年，除年龄仍居高不下，其它“三高”应声回落。

  种地之余，他还拍一些菜地的照片发在QQ空间里，再配上诗。现在，他爱他的菜地甚于爱他的诗。每次来单位，他都大肆渲染一番，让我们听得如醉如痴，满脑子瓜果蔬菜。徐明德说，你们去玩啊。早就等这句话了，同事们蜂拥而上。徐明德吓得撒腿就跑，整个夏天都不敢再说他的菜地。直到秋天，很多作物已经拉藤，即使同事来洗劫，估计损失也不会太大。这时候，徐明德才打来电话，郑重邀请我们去玩。

  三辆车浩浩荡荡向郊外开去。竟是停在长江边一条荒无人烟的水泥路上。一下车，全傻眼了，菜地离大路有好长一段路。其实没有路。一片建筑工地，而我们还穿着高跟鞋。难怪徐明德说这里治安好，路不拾遗。谁还会打车到这里来拾遗。

  走过去才发现，菜地就像这片建筑工地中央的伊甸园，满眼生机勃勃。几只农村土狗一见有客，立刻狂吠着迎上来，一副形象代言人劲头。站在这块能长出诗歌的菜地上，几个人立刻大惊小怪，先拿手机拍照。豇豆一米多长，南瓜半人多高，山芋一只就有一斤多重，还有将近一分地的菊花叶，绿得发黑，尖尖上已经打了花苞，可以想见花开时一片金黄的盛景。

  菜地周围高高低低的土堆上，到处爬满冬瓜、南瓜、山芋。怕附近有人顺手牵羊，徐明德在菜地上搞起了地雷战和地道战。长得特别大、打算留做种子的，就用干枯芦柴棒伪装起来。我们去了，才小心翼翼地揭开，看过再仔细盖好，脸上露出稍富即安的动人表情。

  转了一圈才明白，他为什么到这个荒凉地段来种菜，这里有水源。菜地旁边有一条小河沟，引的是长江水，水面上浮满了菱角叶。虽然与农村那种大面积的平整土地相比，他的菜地自然条件简陋了点，但是因为有水，有他对土地的挚爱，这片小菜园就有了水灵灵、油汪汪的前景。

  园主送我们一人一只大南瓜，让我们自己摘。高跟鞋在松软的土堆上拔出来又陷进去，人在地头摇摇摆摆。快离开时，每人手里都捧着一只大南瓜。望着满地疯长的冬瓜南瓜，我们都有点不甘心，这么多，他哪吃得了。也不管主人愿不愿意，擅自采摘起来。黄瓜，丝瓜，萝卜，辣椒，小青菜，山芋藤，我还劫下了徐明德留给自己的一只大山芋，直到手里实在拿不下才作罢。欣赏别人的菜园子成了鬼子进村，如果这时手里再提两只活鸡，就更像了。

  回到大路上，回望徐明德的菜地，想起陶渊明的诗：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说得很超脱。我们倒是想要归去，可归向哪里呢？最多只能像这样，借别人的地过个瘾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