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 李曜竹 早晨起来,天气横竖阴沉着,珊瑚绒睡衣薄薄地落在肩头,像吸饱了空气里潮湿的寒气,担着一层负担。 沉闷里突然想到书架上的香炉,日头清冷时学人闻香,拓一炉,好时机。 原木矮柜漆成蔚蓝色,摆上器具便立刻增色不少多了点矜贵。 做一番流水,筑火焚香,香炉里升起青烟,袅袅飞天的姿色像似被我逗弄醒一捧生灵,欢闹,自在。 烟生千姿百态,无一名状可以预测,你总得在她生出那形态之后才可赞叹,于是,我只有专注去期待。 呼吸间,举止间,烟色随我动向,着力的是腾起、涌动,肆意的是拨散、晕染,偶有一刻风向变化,清淡的余烟便会悄悄缚住我的指尖,指尖好像摸得到那股不真实的温热,虽依旧冰冷,却缠住了香火灭败的焦香,这气味是个淡淡的记号,云虚飘渺,不住相。 记得七八年前在北京同友人去听一场巫娜的古琴演奏,隆冬,摸黑穿过公园黑漆漆的大草坪,挑开玄色棉帐进了一所茶楼狭长的侧室,屋子靠墙垂着一道细纱的帘子,帘子后便是不足十平米的舞台,与舞台相对摆着两排椅子,不过二十来个位子,大家挨个儿做好,屏息静气。 巫娜起身在一只水盆里洗了手,慢慢挽起棉袍的袖子,点了一炉香,昏暗里,烟色模糊在视线的极限之处成了一层薄薄的雾,暗地里呼吸的每一口冷风都渗透着雾的香甜。 曲终人散,除了音律,掌声,冰冻的脚尖,便是鼻尖上挥之不去的一抹冷香。 香的气味时近时远,浓时是滚滚一口击在胸膛,觉得烫心,薄薄地,它又走了,淡得只剩下了想象。 我不懂香道,作为外行人图的是形式热闹,香道的好处奥妙并不曾学,如果说纯粹学些斯文,也不确切,只是觉得一个人静心做出一场姿态,认真,专一,就是美的。 或我只是喜欢这短暂的一股情绪,是愉悦舒适的视觉引起的爱恋的幻象,爱是原发的,发自内心,任何事都可以成为一次爱恋的契机或对象,虽说人皆多情,但长情不易,长情需要修植素养,岁月可老,心不能冷,这里面总有技巧。 火终于堙灭,篆香蜿蜒成为灰烬,新沏的茶热热地捧在手里,想想自己罪过呢,大好日子荒芜着,泡杯茶,一炉香,实事没几件。但转念又想,能静静读几页书,想些清静事,和朋友友好地相处,从中获益,这些生活琐碎也是自习,如一堂课延续了大半生去学习,去琢磨,既没有扰乱他人也没有娇奢纵逸,还不算是个废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