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诸荣会

  不可否认，当今书坛乃至整个社会，确实存在着“官大字好”，至少是“官大字贵”的现象。没有哪一门艺术像书法这样，其艺术品价值（至少是市场价格）与创作者之身份如此关系密切，所以中国历来就有“书以人贵”一说。若追溯其“历来”可以一直追溯到中国第一位留下名姓的书法家——至少是中国第一个留下姓名的书者，此人就是李斯。

  李斯原本为上蔡粮仓的一名看守，偶看到了一只仓鼠，并从这只仓鼠身上得到了人生的顿悟：同样生而为鼠，那些置身荒野茅厕之中的，环境极度险恶，整天忍饥挨饿，身心日受摧残，担惊受怕，朝不保夕；而相比之下，仓鼠整天吃喝不愁，一个个长得膘肥体壮，还不用担惊受怕，甚至见了人也不躲避，比之田鼠，它们真是过着天堂一般的日子。然究其之所以如此，仅仅就是因为二鼠所处的环境不同——李斯发誓如斯：“我一定要在有生之年做一仓鼠而非田鼠！”

  经过一番艰苦奋斗和不择手段，李斯终于由一只田鼠成了一只仓鼠，且这座“粮仓”竟是整个秦帝国——那自是上蔡那座小小粮仓所无法比拟的。所以，与其说李斯的确曾一度改变了中国历史的进程，还不如说改变中国历史进程的其实是一只仓鼠。

  此时李斯贵为宰相，地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此时李斯提出统一文字的建议得到了秦始皇批准；此时秦国统一文字当然得以李斯写出的小篆为标准——别人的字没有这资格！

  中国“书以人贵”的文化起点或许便在此！

  李斯小篆，人们历来称其为“小篆极则”，其评价不可谓不高，但其实也只是一“现成话”而已，因为当年其是作为秦帝国文字的“标准体”而颁行天下的，当然是“极则”。因此，李斯小篆获得“小篆极则”的评价，与唐代欧阳询《九成宫》所获“楷法极则”的评价，是有着本质的区别的——前者多出于行政命令、政治强迫，后者多出于美的征服、艺术自觉。但是尽管如此，我们也不可否认，李斯小篆，对于篆书艺术原则的确立，还是起了决定性作用的，其对后世的影响还是深远而巨大的。换句话说，原本“书以人贵”的李斯，最终竟然也“人以书名”了，成为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位留下姓名的书法家。

  当今的一些官员、名人，或许是从李斯等人初靠“书以人贵”而终“人以书名”的历程，看到了自己将来也有可能成为书法家流芳后世的希望，于是也热衷于舞文弄墨。然而这事实上已不可能！原因很简单:不要说中国汉字，就是中国书法，它早已走过了草创和初定阶段，早已形成了一整套创作规律、艺术法则和美的原则，已不可能靠行政命令和政治强迫来另搞一套——即使你有李斯这样的地位与权力也不能！更何况有的人无论是实际政治地位还是掌握的行政权力，都比李斯当年差得太多太多，还想重捡李斯捡得的历史便宜，实在是白日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