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苻坚来说，最大的诱惑不是如水的美人，而是如画的江山。他在北方太顺利了，不要说没摔过跟头，磕伤块皮都没有。类似电影上的英雄主角，手一抬，不论多彪悍的敌人都像稻草人一样倒下。

  他自认为是天下第一高手，把东晋三拳两脚打趴在地上，只是分分钟的事。

  伐晋遭到一片反对声

  382年，也就是襄阳之战的4年后，苻坚在太极殿召集大臣们开会。他第一个发言，说：我即位近30年，四方差不多都平定了，只有东南一角，还没有蒙受教化。想到这件事，都吃不下饭。我粗粗地计算了一下兵力，能有97万。我准备亲征江南，你们认为怎么样？

  苻坚本来以为，大家纷纷拜在他面前，异口同声，高唱赞歌：我主圣明啊。

  没想到环顾四周，一瓢瓢冷水浇了过来，耳边到处是唱衰声。

  苻坚听着这些人叽叽歪歪，心里是拔凉拔凉的。

  开会结束以后，苻坚单独把弟弟苻融留了下来，说：自古决定大事的，一般只有一两个人，大多数人都很平庸，看不到远方，我现在就想和你决定这件事。

  苻融阴沉着脸，直接拿“一大桶水”倒在他头上，希望哥哥冷静冷静。

  他说：刚才大家嘴杂，理由可能说得不清楚，我把他们的意见理一理，主要有4条：1、天道不顺，根据天象，吴越正处在有利位置。2、一个国家要败亡，都是君主荒淫无耻，小人当道。现在南方在谢安的领导下，内部团结，蒸蒸日上。3、我们国家一直在打仗，就没有休息过，士兵们太累了，老百姓生活太苦，总要放假休息吧。4、在淮南刚刚经历过大败，有心理阴影，希望能调整一段时间。

  听了苻融的话，苻坚很不高兴，说：连你都这样想，我还能和谁讨论呢！我告诉你为什么一定成功：1、军队有近百万，兵器粮草堆积如山；2、我也不是昏君，从目前来看，战无不胜，就是凭惯性也能把这个国家从地图上抹掉。

  他最后说出自己的梦想：我想在有生之年完成统一全国这件事，不要把困难留给子孙了。

  苻融急得哭了起来，说：现在京城内外都是鲜卑、羌族、羯族的人，本族人远在各地。如果我们派兵南下，只有太子领着几万老弱残兵留守京师，万一有变故，社稷宗庙怎么办啊？

  苻融反复强调京城不稳定，虽然重要的事情连说3遍，但苻坚听不进去。

  苻融只好使出最后一招，说：我当然是愚笨了，但王猛是一代英杰，陛下把他比作诸葛亮，难道忘了他的遗言了吗？

  然而这个杀手锏只是让气氛稍稍伤感，并不能留住苻坚远去的背影。

  大臣们找到释道安帮忙。一次苻坚对释道安说：我将与公南游吴、越大地，带着大军巡视江南，不是很快乐的事情吗?

  释道安说：陛下的文德就可以使远方的人归附，没有必要兴师动众；如果陛下一定要攻打江南，可以驻扎在洛阳，向建康先发檄文，如果江南不服，再讨伐也不晚啊。

  苻坚默默无语。他的夫子、最宠爱的儿子也加入了劝说大军，他不耐烦地说：你们女人小孩懂什么啊。

  有人提出：南方有长江天堑，很难越过。

  苻坚不屑一顾，说：我有雄兵百万，所有士兵把鞭子投到长江里，就可以使江水断流。

  这就是成语“投鞭断流”的由来。

  苻坚用的修辞手法当然是夸张。但还有一种可能，他长期在北方的平原上作战，长江到底有多宽，他也不是太清楚。

  慕容垂极力赞成

  就在苻坚孤立无援时，一个人坚定地站到了他这边，助他一臂之力，那就是慕容垂。

  他先是把苻坚狂吹到天上，说：陛下功劳高过汤武，威德泽被四方，各国都纷纷归顺；现在有强兵百万，韩信、白起这样的名将布满朝廷。

  接着送上一把“坚固的椅子”让苻坚坐得踏踏实实的，他说：陛下自己决断就可以了，不用浪费时间去征求大家的意见。过去，晋武帝征伐吴国，赞同的只有张华、杜预几个人而已。还不是平定天下了吗？只有力排众议，才能建旷世的伟业。

  这个理由真是一剑封喉，击溃了“反对者联盟”组成的方阵，挑开了所有疑问系成的死结，苻坚顿时感到心情开朗、大喜过望，说：与我平定天下的，只有你一个人啊！

  立即赏赐给这个“知音”五百匹帛。

  这一年，燕国灭亡整整过去12年了，慕容垂也已57岁，复国的渴望一直压在心底，来年无多的悲伤常常让他从梦里惊醒，如今在黑暗中终于看到天边的隐隐曙光。

  他抑制着兴奋接过“奖品”时，内心在说：我会眼睁睁地看着你跳下去的。

  慕容垂的两个侄子都看出了问题，劝慕容垂抓住机会，建中兴大业。慕容垂眼神示意：嘘，别说话，耐心等待。

  一件小事终使大战爆发

  就在长安争吵不休的时候，一个意外让大臣们统统闭嘴。因为东晋打过来了。

  桓冲丢了襄阳，而东边的谢玄却大胜秦军，五战五捷。桓冲感觉丢人丢到家了，为了挽回颜面，他率领10万军队收复襄阳。但很快被前秦军击败，又退回到荆州，双方都没有太大损失。

  这只能说是边境的一个小冲突，然而如同一个小火苗，点燃巨大的火药库。

  苻坚觉得腰板硬了许多，说：你们看看，我们都被人打了，再不还手不是孬种吗？

  就像日本偷袭了珍珠港，终于把美国拖进了大战。

  苻坚立即做出两项决定：1、全国征兵、征马；2、20岁以下的清白人家子弟，都可以报名参军，被选中的封为羽林郎（初级禁卫军官）。

  富家子弟们个个兴奋得直跳，在家也是无聊，一报名就能当官啊，还可以到皇帝身边。一支3万多人的羽林军迅速组成了。

  这些人都是没有上过前线的，只知道打仗是很好玩的事，纷纷劝说：皇帝当然要亲征了，多威风啊。

  支持的人变得这么多，苻坚更是信心满满。

  他下令在京城新建三座豪宅，同时公布三个干部任免通知：任命司马曜为尚书左仆射，谢安为吏部尚书，桓冲为侍中。先为他们安排好住处。免去他们原有职务。

  383年8月，就在桓冲退兵的一个月后，苻坚在长安旌旗一挥，大声宣布：比赛正式开始。

  扬子晚报记者 杨民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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