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且庵 农妇心直口快，立即要说个明白：“想拿你画的假白菜换我种的真白菜？我才不上当！” 许礼平的《旧日风云》，厚厚一大本，董桥作的序，颇有点看头。写齐白石的那一篇，开头引了黄永玉说的故事。齐白石在家中听到菜贩叫卖，跑出来看到一颗颗壮实的大白菜，煞是欢喜，拿出一幅自己画的大白菜，要与菜贩交换。菜贩是个目不识丁的农妇，不知道这幅白菜画可以值多少担大白菜，一心以为城里人哄她，立即说：“想拿你画的假白菜换我种的真白菜？我才不上当！”交易告吹，白石老人为之气结。 许礼平为之可惜：“老人家一心以为拿自己值钱的白菜画，与农妇交换不值钱的大白菜后，可留下如羲之换鹅之类的艺坛佳话，只可惜菜农太天真也太认真，坚决‘打假’，让老人想制造的墨林佳话变成艺坛笑话。” 王羲之生性爱鹅，听说有个道士养了一群鹅，跑去一看高兴得不得了，就要买道士的鹅，道士喜欢王羲之的字，就说：“你替我抄一遍《道德经》，这群鹅就全送给你。”王羲之非常乐意，赶紧写好《道德经》给道士，就把鹅统统装在笼子里带回家，一路上可把他乐坏了。这就是流传千年的羲之换鹅的佳话。 齐白石白菜没换成，许礼平以为是佳话落了空，为之可惜。我倒与二位有不同的看法。王羲之写字换鹅，是真喜欢鹅，就没想过什么佳话不佳话，他是真换，所以才成佳话。齐白石拿画换白菜，却是“忽生一计”，心中存的就是一个要制造佳话的念头，好教世人传颂古有羲之换鹅今有白石换白菜，所以他是假换，就是换成了，也肯定不是佳话，只是笑话。真，未必就是佳话；假，肯定不是佳话。倒是卖白菜的农妇，天真愚憨，不懂配合，反而成就了真正的一个佳话：“我才不上当！”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今这世上，多少佳话不过是笑话，多少笑话被弄成佳话，或许倒是我多事了，非要来指证谁是佳话谁是笑话，何必呢？世人都津津乐道佳话，何必要扫大家的兴呢？难怪许礼平要怪卖菜的农妇，也怕是连我都一起怪了：太天真，也太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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