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李晓 莽莽苍苍的七岳山上,有一所悬崖边的乡村小学,那是我的母校。学校里只有一个老师,他叫谢永来,他在这个学校已工作了38年。 莽莽苍苍的七岳山上,有一所悬崖边的乡村小学,那是我的母校。学校里只有一个老师,他叫谢永来,是我小学时候的班主任,他在这个学校已工作了38年。15年前,谢永来还是这所乡村小学的民办教师,经考试后转了正。他从最开始的每月6元工资,到30元、70元……一直到现在每月3200元工资。这些,他都用一本发黄的笔记本记得清清楚楚。谢老师对我说,这都是国家发给我的钱啊,我不能亏待这些山里的娃。村民们说,谢永来现在还资助6个山里娃上学,资助他们吃饭和穿衣。 我回乡,看见头发已经秃顶的谢永来,有几根白发在山风中坚强地飘着。学校里的这些孩子,爸妈绝大多数都在沿海一带打工,成为孤独的留守儿童。谢永来说,他们缺少与父母的交流,皮肤也饥渴,因为没有父母们更多的拥抱。所以,他要对这些孩子好一些,再好一些。在学校,有几个留守孩子,会情不自禁叫他“爸爸”。这些稚嫩的呼唤,往往会让谢永来落泪。为了陪伴丈夫,谢永来的妻子也跟着他来到学校,为他做饭,后来,又义务为孩子们做起午饭。还有两年,谢永来就要退休了。每当想起这些,谢永来都会怅然。他说,他舍不得这些孩子。他已经决定,只要这所学校还办下去,退休后,他不要一分钱,继续在这里给孩子们上课。现在,这所土墙斑驳的学校还有20多个学生,谢永来犹如大鸟一样,给孩子们一粒一粒喂食。从孩子们学拼音习字,到会看《三国演义》这些古书。读到5年级,孩子们就要转到山下的集镇学校续读。每次送别高年级的孩子们,山梁上都哭声一片。初秋,山里空气湿润而薄凉,我到学校去的那天,正好举行开学时的升旗仪式。一个老旧的录音机播放着雄壮的国歌,20多个孩子举手敬礼,两个孩子用绳子匀速升着国旗。年过半百的谢永来站在最前面,同孩子们一起凝望国旗。国旗在山崖上空飘扬,谢永来便开始用沙哑的声音给孩子们上第一堂课,叫《国旗的故事》。我看见,孩子们睁大着眼睛聆听谢永来的娓娓讲述,那面五星红旗,也飘扬在他们纯真的双眸里。下午下课,谢永来搀扶着几个刚入学的孩子攀着山岩下山回家。在陡峭山崖上,我看见那些大一点的孩子在山崖边奔跑,健步如飞。秋阳下,他们大声唱着山歌,不时追逐嬉戏。下了山,还要走过一座小河上的竹桥,是山民们用竹木搭建起的桥。洪水暴发时,小桥常常被冲毁,谢永来便和乡亲们轮流背着孩子们绕道上山。孩子们过桥时,在摇摇晃晃的竹桥上荡秋千一样跳跃嬉闹。而我望着桥下的湍急河水,不由头晕腿软。 晚上,我同谢永来坐在山崖边的一块大石头上聊天。我问谢永来,为何能在山里坚守38年?谢永来淡淡应答:“习惯了,习惯了。要是山里的小孩子都要走远路上学,他们有多少人能坚持读书不辍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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