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我看到窗花，就会忆起故乡千里冰封的景象，和那里暖融融的人情。

  [福建]王炜炜

  见到窗花姥姥是在我8岁第一次回故乡的时候。我的老家是烟台海阳县后埠前村。全村百来户人家，村里的农民以种植小麦、玉米及果树为生。

  北方的冬天，天寒地冻，北风卷着雪花呼啸掠过山村，屋檐下垂着透亮的冰棱，树木枝条上堆积着厚厚的雪。大雪中，山村显得格外宁静。姥姥突然对我说：“走，我们瞧瞧窗花姥姥去。”

  雪花还在漫天飞舞，脚踏在雪地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姥姥领着我穿过小巷，到了第三家，她轻晃门栓，不一会儿，走出一位上了年纪的婆婆，穿着干净的斜襟蓝大褂，圆圆发髻结在脑后，露出光亮的前额，端庄的脸庞荡漾着微笑。

  一进屋，我立刻被暖暖的热气包围了，过了一阵子，冻麻的身体就舒展开了，全身上下暖烘烘的。特别让我着迷的是这屋里张贴的窗花。雪天里，窗玻璃上积了一层冰雪，雪白晶莹，红红的窗花在它的映衬下，格外耀眼。那一幅幅图案各异的窗花，像一团团火焰照亮了简陋灰暗的农舍。上炕后，我迫不及待地用手抚摸那些造型各异的窗花。窗花姥姥从窗台上拿起一个小笸箩，里面装着小剪刀、花布头、绣花线和各色亮光纸。“来，姥姥给你剪一个！”

  剪刀在窗花姥姥的手中灵巧地飞舞着，红纸也翻转跳跃。不过几分钟，一对提着灯笼闹元宵的金童玉女栩栩如生地出现在我的眼前。

  说话间，一位大姐姐来串门，她几次欲言又止，最后才羞答答地开了口，原来她想向窗花姥姥要几幅窗花贴在未来的新房里。窗花姥姥再次拿起剪刀，约半个小时的功夫，一连串喜庆图案的剪纸就出来了，有红双喜、龙凤配、早生贵子等。姑娘瞧着脸都红了。

  从此，有事没事我总往窗花姥姥的屋里钻。我后来才知道，窗花姥姥的丈夫在抗日战争中被日本人打死了，新婚不到一年的窗花姥姥一直守寡至今。姥姥说：“我们海阳是地雷战的重点区，窗花姥姥还是埋地雷的能手哩，那双手巧啊”。窗花姥姥的日子过得艰难，可是她从来都是乐呵呵的。三年后，我将回到父母身边。临别，窗花姥姥送了我一幅窗花，是一只展翅飞翔的燕子。

  我一直没有机会再回故乡。窗花姥姥送我的这幅燕子展翅图，伴我度过孤独而充满幻想的少女时代。每当我看到窗花，就会忆起故乡千里冰封的景象，和那里暖融融的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