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吴非 官僚清谈,百姓聊天,在我们中国,是风尚。不认识的人在一起,一聊起来,往往就四海之内皆兄弟了,如果再能喝回酒,则就成了“同一战壕里的战友”。人在地上活,“聊天”或“谈天”,说的都是“天”,自古以来便是,有来历的。一个人的活三人来干,上班就可以聊;人们上班怎样聊天,我能看到的,一般是“窗口单位”,他们的聊天有展览性质。 我把单子递进窗口,里面的柜员说:“湖南路那边一次一百呢。”我惊讶了:“我这事没有费用的呀?”“我没跟你讲。”里面一女子说。“那你跟哪个讲?”我奇怪。“没得你的事。”她是和邻近的同事聊天。 接过我的单子,看也不看,继续和边上的同事聊孩子什么特长班一小时收多少钱,手在电脑上打字,不时转脸向那边眉飞色舞,就像没看见窗口前在排队。 我见怪不怪。在南京,在外地,很多“窗口”都是这样,只不过有的地方稍稍文明一些,把人敷衍走了再聊。如果目中无人地聊,则比较恶劣。不久前在机场见到聊得不像话的一对。马路边,女的斜挎着红绸带,男的套着红袖章,像是准备重大活动的装扮,可是二人一个劲地聊,不理乘客问讯。前面一个乘客问了两遍,看他们没有理睬的意思,等不及了,气急败坏地拖着箱子跑了;我问第二遍时,声音已经抬高,那二人聊得过于投入,无动于衷。我只好指着他们来第三遍了:“嗨,你们两个打算聊到什么时候?上班时间,成什么样子!”女没掉头,但不吱声;男的脸上堆笑,迎过来问:“先生有什么问题?”我说:“我现在只想知道你们上班时间为什么聊个不停?其他问题我不问了。”男的尴尬,堆着笑,女的呆站着,不回头。我想,如果遇到他的上司,他们哪里敢这样肆无忌惮。 目中无工作的人,到处都有。在医院诊室,开着处方,呯的一声,冲进来一女医生,不顾有病人在场,问:“哎,你,上个月给了你多少?”医生为难地看了我们一眼,说:“等会儿告诉你。”女医生说:“有什么关系,现在就要知道!”医生有点不好意思,在纸上写了个数字举给她看,没想到那女医生叫起来:“你也有两千八啊,不 行,我找他们去!”转身就走。医生尴尬地摇头。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就希望他冷静,别把方子开错了。下楼时,那女医生在楼梯口另一诊室和两三个医生激烈对话,看情绪,听话音,发的那钱是不能对外人说的,但这人偏偏要一路广播。好在医院不算大,不至于要了人命。 说到工资,人们往往有许多不平,月工资或许不高,但按效率,论时工资,也许不比发达国家低多少。所以,你们就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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