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张粉英 20多年前,我在扬州江都一所偏远的中学工作。我娘家在姜堰西南,如果回去,要先坐农用班车去江都,转乘汽车去姜堰,再转乘农用班车,再步行到家。这一趟下来,至少一天,还要起大早跑到车站买到票。我那时候经常做的梦是一个人在车站里,车站空荡荡的,没有一辆汽车,干着急,一急就醒了。 我仔细研究过扬州地区地图,发现我回家的路线其实是个n形,向北兜了一个大圈子,学校和娘家是最下面两点。但是这两个点之间没有通车。那年谷雨前,我见小镇上有人在敲打雄性银杏花,心里一动:我家需要呀! 先说一下我家的银杏树。80年代后半期,银杏价格飞涨,我家的银杏树就是一棵摇钱树,银杏最高卖到80元一斤,我家的树能打100斤。所以银杏花粉对我们家来说是宝贝。银杏树是雌雄异株,要人工授粉,否则没有收成。那时候我们家乡的雄性银杏树极少,花粉基本依赖外地进口,价格高,最贵卖到300元一斤。我决定送银杏花回家。但是坐汽车肯定不行,银杏花不能放久。我只有一个交通工具可用:自行车。 回家的路很生疏,很长。我在地图上找准几个小镇,打算一个接一个走下去,理论上就应该能到家。我给自行车打足气,出发了。向东向东向东,只要向东就不会错。第一个目标是刁铺。我一路向东骑下去,问了很多人,历经两个多小时,才到了刁铺。真累坏了。我找了一家小吃店,要了一碗面条。半小时后又出发。这一次的目标是寺巷,然后是大泗、张甸。这些地名我熟悉而亲切。我正在一 步步靠近家乡,靠近父母,靠近我家那棵银杏树。为了节约体力和时间,我选择小路走,有时经过村庄,有时经过田野,有时要过小浮桥,只坚定一个信念:向东。 那一次,我花了5个多小时才到家,浑身散了架,两腿拉不动,胳膊也僵了,屁股磨破了,疼。我妈心疼得要哭,说,你这个死大胆,要是车子坏了怎么办?遇到坏人怎么办?我说我不是没遇到吗?其实我回头想想也害怕,那么远的路,第一次走。那距离有多远呢?几年后,我先生特地沿着那条路骑摩托打表测了一下,整整66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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