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阿果 紫苏香味烈,张扬洒脱。揉一叶放鼻孔下闻闻,令人头脑清醒,精神振作,仿佛在山野中待了一天。《尔雅》记述:“取(紫苏嫩茎叶)研汁煮粥,良,长服令人体白身香。”宋仁宗曾命翰林院制定消暑的汤饮,“以紫苏熟水为第一”。所以,才有元代诗人昊莱“向来暑殿评汤物,沉木紫苏闻第一”的诗句。 明代嘉靖年间,有个思想家叫吴廷翰。十二岁读《易经》,三十岁登进士。在浙、粤、赣等地做官,有“伉直廉洁”的美誉。然四十出头,吴廷翰辞了官,回到乡下。熟谙六经子史后,写成《瓮记》、《椟记》。他称自筑的园林为“小百万湖”,居住的地方叫“苏原别墅”。撰文《苏原别墅记》道:“‘苏原’者,紫苏之原也。苏入药《本草》,以吾郡者为良,盖其色面背皆紫,臭味芳烈,他产不及。今园圃田野平衍膏沃处多有之。方春夏之交,叶蓊蓊然被塍垅,繁荫可爱。予性独喜,每于所居隙地,辄采种以供,因取以号焉。”紫苏心怀锦绣却静静挤在乡野,契合文人气节。 紫苏是草,是药,也是香料。 如今的白领农历七月七有个新玩法,到公园里晒书,让中国情人节有了一缕书香。我想起,年少时夏天帮图书管理员的老爸晒书,收藏时,就会将紫苏叶一片片夹在书本里,以驱虫防蛀。在我们乡下,谁家有人感冒,就用紫苏和生姜一起煎水喝,出几身汗就好了。 紫苏一片片,焯水,与切片的黄瓜加醋、糖、盐同拌,异常清口;或切丝凉拌皮蛋、拌豆腐,再点两滴小磨香油,像画龙点睛,一下子就能抓住胃口。从前,奶奶不知道哪里学来的手法,夏天烧饭,米饭里常放些紫苏,这样剩饭就不容易馊。腌菜的时候,掺些紫苏叶一起揉,腌出的菜不光香,还不腐不霉。 很多时候是这样的。鱼已经在油锅里煎了,上灶的妈妈发现少了紫苏,然后灶披间就会喊出来,囡囡,快去摘把紫苏给姆妈。正在写作业或玩耍的我得令马上飞跑出去——其实,用不着那么急,因为院子里或屋后头紫苏多得是。挑嫩尖尖摘,像摘茶叶似的,不用担心会伤了紫苏,它很快就会生出分枝来。只要土地在,根在,紫苏会永远茂盛地生长。 苏子也是好东西。秋末一根根子穗剪回家,竹匾里晒干,敲一敲,苏子就掉出来了。炒熟后,和切细的枳皮一起腌,泡茶的时候放少量茶叶和熏豆,这就是江南顶顶有名的熏豆茶。 细瘦的茎干,皱褶卷曲的叶片,就算开花,也小如米粒,紫苏看上去很不起眼。吃口粗糙,嚼起来麻涩涩的,然后,才是满嘴惊艳的香。如果是演员,紫苏属于“老戏骨”那种,拼的不是颜值,但有他们出色的表演,整部戏就经得起咀嚼,因此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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