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姜琍敏 说起这个话题,缘于有天我偶然意识到,那几乎每天都准时唤醒我的啁啾鸟鸣,突然消停了好几天,耳边唯余连绵梅雨。 虽然沙沙雨声与“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有异曲同工之妙。但那些平日里听惯了的低吟浅唱或引吭高歌都哪去了?怪不得听惯伴侣酣吼的人,一旦清静了,反倒若有所失,不安于席呢。 对了,鸟儿在雨天如何将息?躲入树洞?隐于屋檐?有那么多安全的避寒处吗?雨水会淹死虫子,或逼虫子拱入深穴。鸟儿以何充饥?有的季节如眼下,草籽、果实或粮食也没成熟,它们吃什么? 然而果实和粮食成熟之地,未必就是鸟儿的天堂。“黄鸟黄鸟,无集于穀,无啄我粟。”人们用草人或锣声驱赶它们。极端年代,如我儿时的除四害时期,完全就是鸟雀们的绝命浩劫。家家户户的街坊们,端着脸盆、铁锅,一见雀儿踪影,立刻狂喊滥敲,可怜的鸟雀们魂飞魄散,乱飞一气,终于力竭而亡。 我工作后,因乏油水,常抬个长梯掏车间檐下的鸟窝。一点大的雀蛋,我吃过不少。 后来我又迷上气枪,晚上用手电往树上一照,瞄准那白生生处一扣扳机,几乎百发百中——由此看来,鸟儿的命运亦和人类一样,天时地利人和,主宰的因素太多。例如生于当年的鸟儿和而今强调环保和禁枪年代的鸟儿,其命运高下,何止道里计?不过就我而言,即便不禁枪,我也不会再做坏事了,反而痛恨那些张网捕鸟或通电捕鱼的家伙。 或许这就是“仓廪实而知礼仪”吧?然更多的可能是一种潜于人类灵魂深处之天性的复苏。年龄或岁月的浸润亦起了催化剂作用。一个中老年人对生命本质的体悟,是一个孩子或青年人所不可比拟的。人到中年,饱经沧桑,世态炎凉和生活磨砺,足以使人对生命、对和平、幸福产生程度不同的再认知。虽然爱不爱鸟儿并非这种情感的主要标志,但如我这样,对它们产生前所未有的敏感与爱屋及乌式的怜惜,应该不是一种难以理解的情感。 其实,小小鸟儿在某些方面堪为吾师。首先,这些恐龙的后裔能够不假外物而自由飞翔,其生存进化史也比人类长得多。同时,鸟儿中还有许多不屈不挠、万里高飞的候鸟。比如鸿雁,为了生存,为 了繁衍,它们“星未没河先报晓,柳犹粘雪便迎春”。并如歌中唱的那样“鸿雁,天空上,飞过芦苇荡。鸿雁,向南方,心中是北方家乡”。而且,候鸟的飞翔看似优雅,潇洒而浪漫,实际上更多的是辛苦、艰难、疲惫甚至绝望。有许多候鸟根本到不了期望中水美草肥、阳光充沛之地,便累死在距理想一箭之遥的草滩上。而所有到达目的地的候鸟,大多已“为伊销得人憔悴”,耗得骨瘦如柴,只剩一具躯壳!但是没有候鸟会因此而不飞翔,不追逐新的境界。说这是它们的宿命也好,是理想也罢,都对。但至关紧要的是它们心中始终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执着信念。这信念是什么?我非鸟,不得而知。但我希望能常念鸿鹄之志,不让时光或世故铩我之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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