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侯萍 汉诺威的五月,鲜花次第开放,但春寒依然徘徊不去。在海恩豪森花园里,我下意识地裹紧了粉红色的羊毛衫。“你冷了吧?”西蒙教授轻声问道,眼神温暖。 西蒙教授任职于布伦瑞格大学建筑研究所,同时兼任中国承建西奈半岛某工程咨询顾问。他告诉我,德国的大学毕业生,毕业后要出去工作七年以后,才会被学校聘任教职。他就是做了七年项目经理之后,才受聘该校教授的。 西蒙教授的助手名叫汉斯,也毕业于布伦瑞格大学建筑系。汉斯名片上的职务是Diplom Engineer,意思是持有工科硕士学位的工程师。在德国,Diplom是可以作为头衔来称呼的,因为德国高校毕业的淘汰率极高,所以能够拿到Diplom学位是一件非常荣耀的事情。西蒙教授告诉我,一般需要五年时间才能获得Diplom学位。我发现国际职场上的德国工程师,喜欢在名片上骄傲地印着:Dipl-lng,而且凌驾于自己的姓名之上。不过,德国人骄傲却不自满。 西蒙教授是我认识的第一个德国人,拥有公认的德国人品质:严谨、秩序、遵纪、守法……随着工程前期商务和技术谈判的进展,政治课本中的马克思或银幕上的希姆莱等德国人印象渐渐变得不真实起来,西蒙教授这个现实版德国人一步一步地走近我的身边。我越来越清楚地看到,凡是他同意的条款,一定如约履行,凡是他坚持的原则问题,一定是不能变通的。想起中国人说德国人都是方脑袋的比喻,我仔细地端详了一下西蒙教授的脑袋:茂密的棕色卷发包着一个圆圆的脑袋,无棱也无角。 有一天,他开车带我们去了他学校的办公室。他的办公室与校门和校园一样朴素无华,都是灰蒙蒙的色调。布伦瑞格——哥廷根——汉诺威,这个著名的研究金三角,是欧洲科学研究领域最强的地区之一。因此,我想象中的布伦瑞格大学,应该像哥廷根大学和汉诺威大学一样,也是金碧辉煌的。但西蒙教授微笑着说:“Unnecessary.”(没有必要) 周末那天,西蒙教授带我们去了海恩豪森花园。他说这是一座巴洛克建筑风格的皇家园林,从始建到竣工耗时48年。那些美轮美奂的宫殿、画廊、喷泉、雕塑,装饰富丽,色彩鲜艳,形态生动,与朴素的高等学府形成巨大的反差。我想如果这时问西蒙教授,他的回答一定是“necessary(这是必须滴)”吧。 运河从花园里穿过,一个父亲带着一双儿女在操纵遥控船模。我们沿着河边散步,阳光和煦,春风夹带着几丝寒意。西蒙教授突然说,我来背诵一首诗吧。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因为中国学建筑的土木工程师都说自己“又土又木”,除了工作没啥情趣。那首诗歌的大意是这样的:一个灰色眼睛的年轻母亲,带着生着同样灰色眼睛的小女儿散步。小女儿的玩具掉在地上,一个英俊的小伙子捡起玩具送到小姑娘手中。他称赞小姑娘有双漂亮的灰眼睛,然后问小姑娘,“我可以做你的爸爸吗?”原来,不苟言笑的德国教授,心底也是浪漫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