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他赔钱“亏死了”，但因为他的莽撞，无端夺去了一个人的性命，他有没有感到内疚？

  [南京]吴非

  他们敢无视社会公德。听说在一些国家，酒后驾车者必须在电视台面对镜头向公众道歉，比起罚款“扣分”，那是“亏大了”。

  我在城西曾看到交警骑着摩托看手机，可惜没相机，要不拍下来传出去会很震撼。那一带的监控探头应当有记录的，只是不可能让我这样的平民去“调取监控探头”，除非他撞了人，但撞了人了再讨论也来不及了。

  我常记起那个人说“亏死了”时的惋惜样。他们认为“亏死了”的那个老甲，现在在做什么呢？他会不会也认为当年自己“亏死了”？他会不会时时想起那个倒在他轮下的“农村人”？他会否常常梦中惊醒，坐等天明？

  几年前在郊区大巴上听闻乘客一段对话，至今忘不了。两人可能曾在哪个系统共过事，几年未见了，不期而遇。就听他们说长道短，没有什么顾忌，说过房子说子女，闲扯中，说起共同认识人，各有各的情况，一个说，老甲“实在亏死了”，“只能怪他命不好”……老甲怎么“亏死了”？是不是得了什么病？是家中被盗？没能被提拔？炒股失算了？都不是，是老甲买车半年，开车撞了人，法院调解，赔了死者家属29万元。所以，这二人认为老甲“亏死了”“命不好”，然后他们又转谈其他事了。

  我当时很想知道那个老甲是否认为自己“亏死了”“命不好”，因为他的莽撞，无端夺去了一个人的性命，他有没有感到内疚？他的这两同事为什么为他惋惜？看来不是为被老甲开车撞死的路人，而是心疼那29万元，“29万元啦，五年工资！”

  之所以对这事记忆犹新，是因为有一个说了句“幸亏是农村人，要不29万不够的”，另一人说“技术好一点不会交这个学费”。当时有些冲动，很想加入他们的交谈，冒昧请教这两位乘客：那个被他们同事开车撞死的人姓甚名谁，多大年纪，家人后来怎样讨生活；撞人的老同事有没有因此忏悔……但那二人随即又说起外出旅游购物上当的事，义愤填膺，遂不想啰嗦了。跟这样的人争论“学费”，没用。除非哪一天，他们遭遇厄运，才有可能站到老甲的对面来思考问题。

  怎么会这样冷漠，不懂得对人的生命尊重，不懂得平等？谁教的？看着这两个五十左右的中年人，不能不想。那个倒在车轮下的无辜生命再也想不到，有人会说他“幸亏是农村人”。“同命不同价”的陋法已遭受社会谴责，但不管什么人，都不能凭着有两个钱就野蛮地漠视他人生命权。直至今天，仍然有酒后驾车甚至醉后驾车的人，这些危害社会的人，文化未必低（甚至有教师和校长），但因为缺乏羞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