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曹春雷 它高高地站在那里,没有谁能瞒得过它的眼睛,它知道这个村子发生的所有的事情。 小的忧伤,只不过是浩渺的历史烟波中小小的一滴泪,微不足道。我释然。 德国作家赫尔曼·黑塞曾说过,谁学会了倾听树木讲话,谁就会想成为一棵树。除此以外,他别无所求。他自身就是家乡,就是幸福。 如今,当我从遥远的城市返回乡下时,站在它跟前,想问问它,那片我藏起来再也找不到的树叶,到底藏在了什么地方;想问问它,我童年的那些欢乐的日子,到底流向了何方? 但它依然如拈花微笑的佛,默默看着我,什么都不说。 在村庄,一棵树如果活到了足够的年纪,那么,它便逃脱了被砍伐、被烧火或被制成家具等等的命运,它就不仅仅只是一棵树。在村人眼里,这样的树,就成了一位坐在历史烟云中看尽沧海、阅尽桑田的智者,虽然永远都沉默不语,但足以让人敬畏。 老家村里就有一棵这样的树,是柏树,足有两抱之粗,两个成年人手挽手才刚刚抱得过来。它有多大岁数了,没人知道,就算村里年纪最长、胡子最长的张五爷,也说不上来。他只是说,他记事起,这棵树就这么粗,这么高了。 柏树边上,村里脾气再暴躁的妇人,也不敢大声谩骂。没有孩子敢爬上这棵树折枝采叶。有人家的孩子病歪歪的,就会被长辈领来,虔诚地跪下,烧香,磕头,拜大槐树当干娘,期求得到它的保佑。 村里所有的人,这棵古柏都认识,它还认识这些人的祖父祖母、曾祖父曾祖母、高祖父高祖母……而且,如果没有大的变故,还将认识这些人的孙子、重孙、玄孙…… 它高高地站在那里,无论白天还是黑夜,俯视一切。没有谁能瞒得过它的眼睛,它知道这个村子发生的所有的事情。它知道谁家的儿媳孝顺,也知道谁家的儿媳刻薄。它知道谁家的小伙子喜欢谁家的姑娘,知道谁和谁喜欢藏在哪里幽会。它知道谁家的日子过得滋润,谁家的日子过得艰难。它听得见一个新生婴儿的第一声啼哭,也听得见为一位老人离世而吹起的唢呐声。 我相信它一定知道当年我将一片杨树叶藏在了什么地方。那年夏天,我和小伙伴们在月光下的古柏旁,玩藏树叶的游戏,我将杨树叶藏在了一个很隐秘的地方,后来居然我自己也找不到了。直到三十多年后的今天,我依然没有想起那片树叶究竟被我藏在了什么地方。 我想,古柏一定知道。但它不说。 我曾经在大柏树下问祖父一些问题——那时他还活着——得到了这样的回答。树会说话吗?会。谁能听懂它的语言?风,鸟,还有路过的飞虫。我怎样才能听懂它的语言呢?用心。 那年高考落榜后,我在柏树下坐了很久,想用心和柏树谈谈,让它指点我一些什么。最后,树告诉我了,它说,你那点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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