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王慧骐 二十多年后的世界早已不再是当年的模样。唯有恩宁是永远的36岁,微笑和沉思中含有些许苦涩的36岁!今夜,我特别想念他。 在与恩宁相处的几年里,感觉到他个性里面有较多“刚”的成分。一些看不惯的事情,他会不太顾及场合地表现出自己的观点。因此,他常常显得有点曲高和寡,不太合群。这样的生存环境,现在想来,对他的身心多少构成了一定的阴影。 我在一次出差回宁后,突然听说他患脑瘤住院开刀了。待我赶到医院看望他时,已是其术后十多天,能拖着身体下床了。见到我来,他很高兴,几次叫我名字,并颇有感慨地说:经过这些日子,我对人世间的许多东西已看透看淡,一切都不再那么重要。 给恩宁送别的那一天,我在恩宁面前停留了很长时间,泪水模糊了镜片。整容后的恩宁已让我无法辨认,他再也不是那个被我拍过多少次肩膀,同我理论得面红耳赤,在游泳池里轻捷得能把我托起来的恩宁老弟了! 二十多年的岁月风一样地吹过。二十多年后的世界早已不再是当年的模样。唯有恩宁是永远的36岁,微笑和沉思中含有些许苦涩的36岁!今夜,我特别想念他。 故友恩宁离世已是二十三年了。只记得那是夏天,七月的一个傍晚,他弟弟给我打来电话,让我次日上午去参加他哥哥的追悼会。我当时就蒙了,抓电话的手微微发抖。万没想到一个这么年轻的生命说没就没了,那一年他才36岁。 认识恩宁是上世纪80年代后期。彼时我在《风流一代》杂志社工作,他在江苏教育报任记者。第一次见面,他拿着一篇写陆文夫的稿子来找我。坐下来一聊,没半点陌生感,像是早已熟悉的老朋友了。这以后我们常常能在吃饭时碰面,在省委后门的大食堂排队买饭时,我们用筷子敲着饭盆,就着那点饭菜,说一通豪言壮语。恩宁毕业于南师大中文系,有很扎实的文字功底,写文学评论是他的强项,对作家作品、潮流走向的把握尤显独到的眼光。有趣的是,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常常一半是谈话,一半是争论。在一些话题上,我们总会各有所见,他说服不了我,我也甭想几句就摆平他。好几次争得面红耳赤,互不相让。然我终究长他几岁,辩到临了,我会在他肩上狠拍几下,笑着说:罢了,兄弟,今天咱就聊到这! 恩宁是79级的,大学毕业后先是在南京一所中学教了几年书,而后调到教育报的。他一直与父母住在一起。家在中央门外的吉祥庵,而那时我租住在城东南的光华门。一北一南,相隔几十里地,乘公交要转三部车。好几个星期天,他从家里乘两三个小时的车,来看我们一家。有一天傍晚,突然来了兴致,要去附近的南航大游泳。当时6岁多的女儿最来劲,马上去里屋抱出了救生圈。而我一直是个旱鸭子,所谓游泳,也就是在水里泡泡。我个头高,恩宁比我矮一大截,但到了水里,你看他那股神气劲。他一个劲地煽动我学,硬把我这么个大个子按在水里,又泥鳅似地钻进水中,将我托浮起来。一家人与恩宁在黄昏的水中玩得几多尽兴。 恩宁在生活中是个风趣且仗义的人。他采写过教育界、科技界不少有影响的人物,我甚至还沾过他一次“光”。那是我向他谈起了我的父亲——一位数十年从事农业机械研究和教学的老教授。他受了感动,竟专程去扬州采访了家父。这张早已发黄的报纸,在我父亲离世前一直被他当作宝贝一样地保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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