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阿果

  “薜荔拍兮蕙绸，荪桡兮兰旌”。薜荔爬满的墙头，如绸缎绣上了兰花，是这样的美。原来我们的生活和楚辞离骚曾贴得那么近。

  屈原在《离骚》中写到不少植物。借植物以喻心志，表达自己“伏清白以死直”，不屈服世俗的特立情怀。其中薜荔出境犹高。“搴薜荔于山野兮，采撚支于中洲。” “薜荔拍兮蕙绸，荪桡兮兰旌”，薜荔爬满的墙头，如绸缎绣上了兰花，是这样的美。

  原来我们的生活和楚辞离骚曾贴得那么近。攀石桥、绕古树的薜荔，儿时常见。家住的土墙，薜荔从墙脚起针，垂檐绕柱，翠带飘摇，在上面飞针走线，将土墙当成绣匾，铺开绿锦缎。薜荔的叶四季不凋，最实惠的，是一只只小儿拳头大的果，剥取肚子里的籽，可做凉粉。

  方法也简单。将采收的籽装入纱布袋，取一盆放凉的开水，将纱布袋放水中不停揉搓。就有乳白色的胶汁析出，直到籽粒粗糙便可弃用。然后放一点点石灰水，起到碱化作用，最后连盆一起放井水里浸着。半小时后，就能凝结成晶莹如啫喱的凉粉。

  夏夜，洗完澡，扑了香香痱子粉的小人儿在竹塌上打滚。奶奶捧出凉飕飕浇上糖水的凉粉，每人一碗舀吃，甜丝丝的，真是汗毛直立透心凉，好似大口大口吞咽着寒夜的星空。虽然没空调，连电扇也没有，但有萤火虫飞来飞去，有爷爷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听，有凉粉吃，每个夏夜，都值得期盼。

  只是，韶光好短暂。如今，村庄已不是那个村庄，薜荔也多年不见。

  上周，去一处被开发商征用的土地找老树。水泥路潮湿而弯曲，伸入绿阴深处。经过大片的竹林，和迁移后败落的民居，首先看到两棵生在灌木丛中的樟树。得将头抬得高高，才打量到它们绿色的穹顶。树已不止一搂粗，粗糙的树皮，长满青苔和蟠曲老龙般的藤蔓。慢着，樟树怎么结出了果子？如一只只铃铛垂吊。是薜荔？还真是呢。碗口粗的薜荔藤蔓盘根错节与樟树纠缠在一起。

  仿佛与老友不期而遇，兴奋不已。跳一跳，够着了几只薜荔带回城里的家，挖出里面须须一样的籽，与茄片一起装入纱布袋，清水中析出果胶，冰箱中冷藏了两小时，凉粉已在眼前。挖几勺入小碗，桂花糖稀加几挑，一碗冰晶更加立体。冰滑的凉粉，成了人生百味的索引。它承上启下，为我们衔接光阴。一杯凉粉解暑，年少的回忆便在记忆中翻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