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我在朋友新开的餐厅做店内绿化设计，工作时间长，就出来透透气。出了门往前走，有一条小柏油马路，是个小斜坡，有位七十多岁的老先生，正吃力地蹬着自行车向坡上骑。

  那自行车有些年头，大而笨重，锈迹斑斑，老先生年龄大了，这小斜坡，自己蹬起来已有些吃力，更何况，车后座上还坐着一个老太太呢，见老先生将车蹬得歪歪扭扭，她有些紧张，双手紧紧地抓住老先生后腰的衣服不放，见老先生蹬得吃力，她向老先生要求，下车，然后推车上坡，等过了这段上坡路再骑，可老先生倔强，说偏不，这段小斜坡算什么，比这更陡的坡他都能骑上去，老太太大概一辈子顺从惯了，见老先生驴脾气上来，声音轻了一些说，那都是哪年的事了，现在你可七十四喽，况且这自行车，又是多年没骑过的……

  原来是老先生一时兴起，晚上趁着人少，拉着老太太出来重温当年骑自行车的时光。两位老人与我擦肩而过，终究，老先生还是成功地骑上了那段坡路，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坡路的那一头，头顶的月亮又大又圆，月光照亮那段轻松与愉快的小路，重温之路，一定是轻松又愉悦的吧！

  突然想起我的一位老邻居，如果他在世，如今也得有九十多岁了，老邻居七十多岁时也是每天骑车出门，买菜，钓鱼，带着他的两只八哥出门转转，骑得颤颤危危的，看上去不免让人替他捏一把冷汗，老伴劝他不要再骑了，他不听，偏要坚持。于是，每天清晨都可以看到这种情形，他固执地骑车出发，老伴站在他的身后，无奈又关心地看着他骑远，这个不听话的老头子，一辈子都不听她的话，让她的牵挂到了七十多岁，还像年轻时那样操心。

  老邻居走在七十五岁那年，他始终没有用过拐杖，在他去世的前几天，他还骑车远行去了一趟郊区，买回几个树根，回来兴致勃勃做根雕。他走后，老伴将那辆自行车擦得干干净净放在屋子里，自行车就像倔强的他，终于肯安静地歇一歇了。          伊 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