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陈喜联

  那次我没有买连环画，而是奢侈地买了一本小说。那是我第一次拥有一本厚厚的小说，书名是《三家巷》。

  好婶子帮忙，终于做成了第一笔生意——2斤7两，合计五毛四分。接下来又很顺利地卖掉了好几斤。剩下的番茄小了一圈，色泽也没有那么鲜艳了。婶子说：“等再有人还价，你就一毛八卖了。”我点点头。

  果然，接下来一个老头顺利砍价到一毛八，一称，嘿，2斤8两。我还没开始算钱，头先晕了。见我眼神呆滞，嘴里念念有词，老头笑了起来：“算出来没有？”“嗯，四毛四。”我终于报出结果。老头又笑了：“小丫头，你这样做生意，当心给人卖掉。”说着，掏出五毛钱给我，“喏，五毛钱才对。”我窘得面红耳赤。

  突然瞄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天哪，那不是我的数学老师吗？我赶紧猫着腰躲到旁边的西瓜摊后面。没想到她竟然在我的番茄前停了下来，问谁的番茄，婶子诧异地转过头来，见找不着我，就做主统统帮我卖了。等数学老师走远了，我蹑手蹑脚回到摊位前，挎起空篮子，一溜烟地往书店跑去。对了，那次我没有买连环画，而是奢侈地买了一本小说，那是我第一次拥有一本厚厚的小说，书名是《三家巷》。

  “你们谁愿意去卖番茄？”我妈瞅瞅我，又瞅瞅我哥，“谁去卖？钱只要交给我一半。”一直以来，我妈最擅长干这个，在我们两兄妹之间挂一个小饼，等着我们去抢——她知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新鲜的番茄在灯下闪着光，粉红的皮吹弹可破，小小的柄碧绿碧绿的，毫无疑问，这是一篮圆润可爱的番茄，赶早拿到集市上去，肯定很抢手。我哥很坚决地摇摇头：“我不去。”我妈叹一口气，仿佛好不容易下了决心：“要不这样吧，谁卖钱归谁。”十二岁的我心里的小算盘拨拉得飞快：20来斤番茄，一毛五一斤，那不就三元钱？天啊！这对我来说简直是一笔巨款！新华书店的连环画，最厚的也不超过三毛，上个星期，我就趴在玻璃柜台上，看中了一本《梅花巾》，还有一本《兵临城下》…… 

  我赶紧说：“妈，我去我去！”我哥鄙夷地瞟了我一眼。

  天蒙蒙亮，我骑着车出发了。那时我个子太矮，还够不着车座，只好斜跨在三脚架里头，左一下右一下扭来扭去地骑。 

  来到集市上，天已经亮了，我费劲地拎起篮子，到同村一个婶子旁蹲下。婶子说：“你交好运了，今天卖番茄的人不多，该两毛钱一斤了。”我心头一乐，太好了，可以多买好几本书！乐过之后，开始紧张，怕面对陌生人不知道如何应对。我低头看着地面，一条一条的腿从眼前掠过，白的黑的，粗的细的；穿着拖鞋的脚不紧不慢踢踏着，穿着凉鞋的脚走走停停，偶尔也有光脚的，像猫一般悄无声息地经过。

  “丫头，番茄怎么卖？”一双白色的凉鞋停在我眼前，我轻轻说：“两毛。”“两毛？太贵了吧，昨天才一毛五。”那妇女蹲了下来，面对面地看着我，我涨红了脸，说：“就是两毛。”她居然“噗嗤”笑了出来：“好，就两毛吧。”她仔仔细细地挑了几个又大又红的番茄。我抖抖索索拎起秤，秤砣在秤杆上滑来滑去，差点砸到脚板，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