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孔祥东 最近读简繁的传记《沧海之后》,其中写道,在洛杉矶飞上海的东航飞机上,看到航空杂志“赖少其八十以后作品”特刊,所受震撼,超过梵高。继而写赖少其生前贵为安徽省政协副主席,长期兼任文联主席,想有一个大一点的画室竟不能如愿。1986年离休后回故乡广东定居,可他艺术的根却在安徽,因此生活在深深的矛盾中。八十以后的赖少其大病缠身,终年卧床,他艰难地支靠在床头,家人帮他特制了一块手背能及的小画板,架在面前,生命最后阶段的画就是这样画出的。 赖少其,生于广东普宁,1932年考入广州市立美术学校西画系,1934年起致力于木刻创作,1936年毕业。1939年参加新四军,“皖南事变”中被捕,关押在“上饶集中营”,后越狱回到苏北解放区。也许是我宿命,越狱多么危险,不越狱第二次国共合作也会安全出来。新四军注定了他一生与华东-安徽的关系。赖少其是安徽省1949年以后三个值钱的画家之一,另两个是孔小瑜和徐子鹤,三人都是1950年代从上海调过去的。与孔小瑜和徐子鹤一起作为画家支援安徽创作的还有陆俨少和宋文治,不知是否与作为领导干部调过去的赖少其有关?《陆俨少自叙》说自己和宋文治幸亏没有留下来,也许不一定,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 赖少其书崇金农,上溯《爨宝子》,以焦墨渴笔的漆书线条入画,也许还受木刻构图的影响,其山水画显得刻板、拙重,此外还常见他像金农一样繁密,却显自家苍劲的大幅梅花。可能世人多与简繁一样,不知道他晚年绘画的模样。万能的网络让我很容易找到赖少其的晚年绘画,1990年前后的山水,一改粗重的墨线,几乎是没骨,以大块的色彩组成画面,色彩显得厚重、丰富、饱和,有时用焦墨的胡椒点仍能看出他过去风格的一丝痕迹。而八十以后的画也许未流入市场吧,我只看到几幅如西画一样色彩斑斓的花卉,但它有中国画水质颜料的透明,我第一眼的感觉也是拿它与梵高相比,还多一份中国画与我们的更贴近。 以前总是听广东人夸赞赖少其的成就,安徽人则不断地拿出赖少其的作品卖到北上广,南京人也是赖少其作品的卖家。这些都和艺术品市场上无数的交易一样,我从来未往心里去,直到看了赖少其的晚年绘画,才又激起我对20世纪中国画成就的思考。江苏一代画家的巨大成就也影响了我放眼观照同时代其他地域的杰出画家,20世纪这一百年,中国画家恰如群星璀璨,稍微留意一下就会发现还有我们以前不很在意的画家原来好得让人吃惊,还有一些不知名的画家画过非常好的作品。民国时期绘画完全商品化,名家有粗制滥造的应酬之作,未成名的画家却要赖于作品的质量打开市场,这都是健康的价值体系。1949年以后,绘画为政治服务,民国成长起来的一代画家,用自己的绘画能力很好地达到了绘画功能,而后来者由绘画功能的奖赏体系进入,忽略绘画的本质,艺术品市场兴起以后,政治奖赏的非艺术性与商品化劣行合流,影响了整个一代绘画成就。从隔代收藏的原理出发,我们当今也更应该挖掘逝去的20世纪一代画家,对于当代绘画则应等待整个价值体系的重构与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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