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版特邀主持 赵净 南宋哲学家陆九渊批评朱熹的治学太支离,据我的理解,陆九渊可能是觉得朱熹的生命太破碎。生命活得真,奕奕而有神采,治学或从艺才能动人。喻传红在生活中以“真”为身边人所知,她对自我忠实度的要求之高,超出通常想象,颇有当年陆九渊“发明本心”的意味,即恢复本心,识得仁体。据我对她的了解,坏人坏事坏物,在日常中均难以撩动她的心气。心气并非习气,习气是指心小气狭、精神不振,身心不够畅通,自然很难强大。而喻传红看重本心,所以她的绘画最珍视对人物内在特性,包括气质、心理上的表达。但她选取的,一般不是对象最庸常的状态,而是人物对象在不做作的瞬间所展现出来的表情或肢体,因为不经意的瞬间往往最能透露出人物更内在、更真实、更特别的性质。 人物特质只有首先打动她,喻传红才会将其转绘在画布上。波德莱尔曾经说:“构成美的一种成分是永恒的、不变的,其多少极难加以确定;另一种成分是相对的、暂时的,可以说它是时代、风尚、道德、情欲,或是其中一种,或是兼容并蓄。”在喻传红的画中,不难确定人物对象不变的成分,也能较明显地看出人物对象暂时的成分:世间永恒的人性,以及今人身处的时代所特有的气质,在喻传红的画中兼容并蓄。 兼容并蓄,得益于喻传红丰富的生活经历和对各种才学的涉猎,以及她在实践中形成的大格局。从事功上讲,喻传红具有“立大”的品性。所谓“立大”,乃孟子语“先立乎其大者,则其小者不能夺也。”眼光大者,不会看得起小事,梁启超举例说:“汉高祖、唐太宗的事业,从孔子、释迦、基督看来,亦不过半边苹果而已。”与生活中的大格局相应,喻传红的画虽然有容,但绝无空疏,她的画往往经过许多遍或反复地画才能完成,画面因而具有持久性。然而,她的多遍完成不是说要无限制地涂抹下去,也不完全是为了制造画面的效果,而是为了“穷其性”,“以求致乎其极”。喻传红力图在画中臻于极致,不只是把对象的气质或特性表达出来即宣告完成,她更是要将人心或人性的极致和复杂性展现出来:一方面人性在画中纠缠,另一方面人性的缠扰又在她的绘画进程中被尝试着化解。 喻传红不断扩展她的表现对象,不仅描绘人像,也尝试过风景、静物等等。由于她在生活中具有很强的自主性,所以也不时把她自己作为绘制的对象。古语云:“智者不能自见其面,勇者不能自举其身”,她画自己,是为了观察自己,以便自主地调整自己。她在画中对自我形象所作的调整,能够牵制她在现实中对自己的调整,因此可避免被动地屈从于他人,也许她觉得只有她自己才最了解自己。喻传红在观看自我形象的过程中,形成一种对自己的悲悯心。 在中国当代艺术发展的三十年里,中国社会的改革和转型始终是最强音,而改革和转型的阵痛只能由悲悯来化解。悲悯可以缓和人心内在的冲突,可以促成人的自新,可以开辟新的生命和新的生活。因此可看到,在喻传红的画中,人物对象无论性别或长幼,都充满心灵的生活。她把力量都用在画中内里,用于观照自己的生命,促使庸常的生活成为智慧的生活,成为艺术的生活。 段君 2012年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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